齐欢站在江晚星轮椅旁侧，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她被打湿的鬓角，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今天怎么是一个人？” 他顿了顿，补充道，“没见到裴先生。”
他的弦外之音很明显——那个名义上的丈夫，为何缺席。
江晚星侧过眸，视线落在电梯不断变化的数字上，声音平淡无波：“他最近有些私事要忙，所以就没过来。”
私事？齐欢心底掠过一丝冷嘲。
恐怕是那份伪装出来的责任心终于耗尽，迫不及待地去寻欢作乐了吧。
像裴颂那样劣迹斑斑、心思浮浪的人，怎么可能甘于被束缚在一个行动不便的妻子身边？
“是什么样要紧的事，”齐欢的声音依旧温和，但话语里的意味却深长，“竟然比护送自己的妻子还要重要？”
恰在此时，“叮”的一声轻响，电梯抵达。他顺势推着轮椅进入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
江晚星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些。
她没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齐老师也会追问这种私人问题。
她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想多做解释，只能维持着脸上浅淡而疏离的微笑，用沉默作为回应。
见她抿唇不语，齐欢望着电梯镜面里她低垂的侧影，再次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假设性的慨叹：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将来有了妻子，”他特意强调了一下。
“我一定会风雨无阻，天天接送，绝不会让她独自面对任何不便。”
江晚星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诧异，随即化作一个礼貌而客套的笑容：
“那齐老师未来的妻子，一定会非常幸福。”
电梯再次发出轻响，门缓缓打开。齐欢推着她走出电梯，停在了一扇深色的防盗门前。
到了门口，江晚星的心不由自主地微微悬起。
尽管齐欢是她的老师，平日待人接物无可指摘，但这样贸然进入一个单身男性的私人空间，还要在里面更换衣物……
终究让她感到些许不妥与不安。
最重要的是，她隐隐觉得齐老师今天的言行，似乎……有些逾越了师生之间应有的界限。
或许是她自己太过敏感？对于他人的触碰和过分关切的言语，她总是会下意识地竖起防御，反复思量，以至于常常显得紧张兮兮。
她在心底默默安慰自己：没事的，这里是教职工宿舍，周围住的都是德高望重的老师，齐老师也只是出于好意。
齐欢打开房门，里面的景象映入眼帘。这是标准的一居室格局，但显然经过精心改造。
原本可能狭小的窗户被换成了一整面巨大的落地窗，即使在此刻阴雨天，室内也显得格外明亮通透。
房间的陈设简约却不简单，透露出主人独特的审美品味。
现代风格的家具线条流畅，色调和谐。
然而，只是粗略一扫，江晚星就注意到，即便是随意摆在客厅沙发上的几个玩偶，也都出自奢侈品牌，价值不菲。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客厅，见齐欢进门后，只是将大门完全敞开，并没有要关上的意思，那份若有若无的戒备才稍稍松懈了一些。
齐欢将轮椅推到客厅中央安置好，温声道：“你稍坐一下。”
随即他走进卧室，在里面窸窣翻找片刻，手里举着一件质地柔软的纯白色卫衣走了出来：“你看看这件可以吗？这是我妹妹之前来这里小住时留下的，是干净的。”
江晚星控制着轮椅上前些许，点了点头：“可以的，反正只是暂时穿一下，很快就要换下来的。”
她并不想过多挑剔，只想尽快结束这略显尴尬的局面。
“那就好。”齐欢将卫衣递给她。
在交接的瞬间，江晚星能感觉到头顶那道目光一首注视着自己。
过了几秒，才听到他带着些许迟疑的声音响起：“晚星，你……自己换衣服方便吗？需不需要我联系一位女同学过来帮你？”
江晚星神色微微一顿，随即坚定地摇了摇头，声音清晰：“不用麻烦，我自己可以的。”
她的独立，不容置疑，尤其是在这种私密的事情上。
齐欢没再坚持，又体贴地给她搭配了一条同样是白色的休闲长群，然后推着她进入卧室，轻轻将门带上，隔着门板说：
“你在里面换就好，我在外面。”
“好。” 江晚星应了一声，听到门外脚步声远离，立刻伸手，“咔哒”一声轻响，将门从内部反锁。
她没有立刻换衣服，而是迅速拿出手机，打开摄像功能，屏住呼吸，绕着这不大的卧室缓慢地移动轮椅，手机镜头如同最谨慎的探测器。
扫过每一个角落——暖黄色调的房间、铺着整洁床单的单人床、靠窗的书桌上堆满的书籍、墙上挂着的几幅练笔字画、白色的天花板、造型别致的羽毛吊灯、深灰色的衣柜、简洁的床头柜……
所有景象在手机屏幕里快速闪过，被她仔细检视。
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红点或异常角度。
她终于收回手机，一首紧绷的心弦这才沉沉落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大约十来分钟后，卧室门被从里面打开。
江晚星换好了那身略显宽大的白色衣裤，操控轮椅出来。
门开的瞬间，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齐欢立刻转过头来。
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唇角扬起温和的笑意：“很合适你。”
这确实是江晚星头一回穿如此明亮休闲的衣物，柔软的白色衬得她原本过于苍白的脸颊似乎多了几分血色，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冽疏离，多了些难得的柔和与生气。
“你以后其实可以多尝试一些其他颜色的衣服，”齐欢起身，朝她走来，语气真诚地建议，“会很适合你，很好看。”
他自然地接过她换下来的、还带着湿气和泥渍的衣裙，转身走向阳台，将它们放入滚筒洗衣机中。
“洗烘一体的，很方便，”他设置好程序，机器开始发出低低的嗡鸣，“大概两个小时左右就能好。”
江晚星微微颔首，语气恢复了往常的平静与礼貌：“好的，麻烦老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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