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难道不害怕吗？
不觉得恶心吗？
不嫌弃那彻骨的冰冷与死亡的气息吗？！
“晚星……”他试图再次呼唤，声音干涩。
他强迫自己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冰棺内部，清淅地看到江晚星在外的小腿肌肤，已经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显然已被严重冻伤。
而她，竟似毫无察觉！
“滚远一点！”江晚星猛地抬起头，眼神冷漠，声音沙哑低沉，带着一种被侵犯领地的警告：“不要打扰我们在一起！”
没一会儿，段一一、夏藤和江晚月也气喘吁吁地相继赶到。
三人闯入这间寒气逼人的密室，看到冰棺中相拥的江晚星与裴颂遗体。
尤其是江晚星那副衣衫不整、神情偏执的模样，皆是被震得目定口呆，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久久无法言语，空气中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
江晚星象是护崽的母兽，更加用力地死死搂住裴颂，对着这群“闯入者”喊道：
“出去！你们都给我出去！”
江晚月最先反应过来，急得眼泪在眼框里打转，扑到冰棺边，声音带着哭腔：
“妹妹！你快出来！别躺在里面！你会被冻坏的！真的会没命的！”
段一一也强压着心头的惊骇，温声劝解：
“是啊，晚星妹妹，听话，先出来好不好？再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受不住的！裴颂若是在天有灵，也绝不会忍心看到你为了他这样伤害自己！”
江晚星面无表情地扫过他们一张张焦急的脸，坚定地摇头，逻辑清淅地偏执：
“你们都是来害他的……阿颂他最怕疼了，你们却一心想要烧掉他，把他扔进火里……我要保护他，只有我能保护他。”
她一边说，一边轻柔地抚摸着裴颂冰冷僵硬的脸庞，双眼一瞬不瞬地注视着他毫无生气的面容，语气带着一种绝对的占有：
“阿颂是我一个人的……你们谁也别想把他从我身边带走。”
她的手指抚过裴颂的衣衫，那布料早已被冻得硬挺，摸上去覆盖着一层滑腻的薄霜。
然而江晚星自己却似乎完全感觉不到冷了，反而觉得身体内部正有一股反常的、燥热的气息在涌动，脸颊也泛起不正常的红晕。
她仿佛彻底陷入了疯魔的状态，低头对着裴颂轻声呢喃，语气带着困惑与不甘：
“阿颂……捂了这么久……你怎么还是这么冷呢？是不是我捂得不够紧？”
夏藤看着江晚星这副神志不清的模样，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低声对段一一道：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晚星她会彻底疯掉的！”
段一一眉头紧锁，当机立断：“来不及慢慢劝了！必须强行把她带出来！” 说罢，他向前迈了两步，作势要靠近冰棺。
“不行！” 江晚月猛地伸出手臂拦住他，眼神里充满了坚决，“不能硬来！你若是强行拉她，她真的会彻底崩溃发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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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比任何人都了解自己的妹妹。
江晚星骨子里带着一股宁为玉碎的决绝，此刻又处于巨大的悲恸之中，恐怕连她自己都不完全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她只是一个被绝望吞噬的可怜人，正拼尽全力，想要抓住一件早已从指缝中流逝、根本不可能抓住的东西。
就象年少时骤然失去双亲，就象曾经双腿被判定残疾，那时的她也曾游走在疯狂的边缘。
绝对不能强迫她。只能顺着她，安抚她。
江晚星仿佛听不到外界的争执，只是依偎在裴颂冰冷的怀里，长而结霜的睫毛偶尔扫过他毫无知觉的颈脖肌肤。
她恍惚间想起，从前若是这样，那具温暖的身体会被痒得微微动弹，喉咙里会溢出低沉悦耳的笑声……
可如今，只有一片死寂的、深入骨髓的冰冷。
阿颂……他是真的……再也回不来了啊。
江晚月捕捉到她眼神里一闪而逝的恍惚，立刻抓住机会，又向前靠近了两步，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带着诱哄：
“妹妹，我们答应你，不烧他了，以后都不烧了。你什么时候想来看他，都可以。
但是你现在必须先跟我们回去，好不好？阿颂的爸爸妈妈……他们来了，想要看看他们的儿子最后一面。”
江晚星的身体僵了一下，缓缓抬起头，眼神里有一瞬间的茫然：“他的……父母？”
姐姐见她有反应，心中稍定，忍着那冰棺散发出的寒意，更靠近了些，手扶在冰冷的棺沿上，耐心地继续道：
“对啊，妹妹。阿颂不仅仅是你的，他还有他的朋友，还有生他养他的家人，他最亲爱的爸爸妈妈啊。”
她观察着妹妹的神色，语气更加柔和，却也带着不容置疑的现实：
“做人……不能太自私的。他的父母同样爱他，他们的悲痛不会比你少，他们只是想要……
见自己的儿子最后一面。这是人之常情，我们不能剥夺他们这个权利，对不对？”
江晚月在心中迅速权衡：爱情的占有欲常常是盲目而排他的，但相比起血脉亲情，妹妹此刻这种偏执的占有，更容易将她推向毁灭的极端。
更何况，他们两人之前的婚姻关系本就始于算计和同床异梦，如今这般……又算什么呢？
难道真要等到彻底失去，才追悔莫及，意识到对方的重要性，甚至不惜赔上自己吗？
江晚星象是没听懂，又象是刻意回避那个残酷的答案。
她抬起空洞的眼睛，迟疑地、带着最后一丝缈茫的期望，望向江晚月，声音轻得如同即将断裂的蛛丝：
“他的父母……他们来了，也不会烧了他的，对不对？”
江晚月嘴唇翕动，却哽住了，她无法给出那个虚假的承诺，只能面露难色，痛苦地别开了视线。
“不会。”
齐欢却在此刻向前一步，代替她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声音冷静，甚至带着一种残忍的“理性”：
“纵然最终是要火化，那也是他肉身理应奔赴的归宿，是灵魂彻底解脱、尘归尘土归土的自然过程。晚星，我们不能……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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