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了片刻，江晚月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脸上露出一丝古怪又懊恼的神情，岔开了话题：
“对了，那个……那个眼睛长得很大、看起来有点傻气的男人是谁？”
她可没忘记，今天自己在那个叫段一一的男人面前，是如何“放飞自我”，差点演砸了的。
江晚星转过头来与她对视，略一思索：
“大眼睛……傻气？你说的是段一一？裴颂的那个朋友。”
“段一一？”江晚月喃喃重复着这个名字，撇了撇嘴，“怎么起这么个名字，跟个小孩子似的。”
房间的另一边，客房里。
裴颂冷不丁打了个巨大的喷嚏，他揉了揉鼻子，裹紧身上的小被子，朝着坐在对面、正对着镜子龇牙咧嘴的段一一嘟囔：
“阿嚏！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他话还没说完，视线再次落到段一一那张五彩斑斓的脸上，终于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对不起！我忍了很久了，实在憋不住了！”
段一一正费劲地拆着头顶那个可笑的冲天小揪揪发卡，闻声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只可惜那梁朝伟同款香肠嘴和蜡笔小新眉毛让这个瞪眼毫无威慑力，反而更添滑稽：
“我也忍你很久了！裴颂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把我一个人扔在那个‘盘丝洞’里！”
裴颂好不容易止住笑，揉着笑痛的肚子坐首身体，努力控制着表情，但嘴角还是疯狂上扬：
“不是，我真的很想知道，她……她到底是怎么把你……呃，‘创作’成这样的？”
段一一拿起卸妆棉，倒了半瓶卸妆水，用力擦着自己堪比猪刚鬣的油亮脸颊，一边叹气一边生无可恋地说：
“她说要画风筝！不画就不让我走！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哎……不过，”
他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转过头来，脸上带着心有余悸的尴尬。
“最让人尴尬的还不是这个。是……是我一开始进去的时候，她……她一把就将我抱住了！”
“抱住你？”裴颂挑了挑眉，试图为江晚月怪异的行为找个合理的解释…
“可能……她心智像小孩子，就是在用这种方式表达亲近，跟你玩呢？”
“玩？！”段一一的眼睛瞬间瞪得溜圆，像是回想起了什么极其惊悚的画面，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你管那叫玩儿？！她那个时候，就那样……‘唰’地一下朝我扑了过来，整个挂在我身上！吓死我了！”
他抚着胸口，“江晚月长相是挺温柔淑女的，身材也好，按理说也是大户人家出身，受过教育。
可她这样的状况，万一……万一遇到个心术不正的，被占了便宜，她恐怕连说都说不清楚……”
“啊？”裴颂一脸不可置信，试图再找个理由，“可能她只是……”
“别可能了！”段一一激动地打断他，表情严肃。
“我告诉你，裴颂，有阴谋！这里面绝对有阴谋！她一进去还叫我什么……‘大狗狗’？不会真把我当成狗了吧？！”
“大狗狗？！”这三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中了裴颂！
他背脊一寒，猛地想起了之前的一些细节——一开始，江晚月热情招呼的，明明是他裴颂！
那个“大狗狗”的称呼，最初也是冲着他来的！
所以……脑袋飞速运转，一个大胆而惊人的猜想逐渐成形——
虽然不一定完全正确，但他联想到昨天江晚月那些看似无心、实则带着挑逗的贴近，一个念头清晰起来：
他好像……被算计了？
然而江晚月是“精神失常”的，而且她极其听江晚星的话。所以这一切的背后……
裴颂打了个寒颤，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升起。
好家伙，他在这边绞尽脑汁、冒着风险救江晚星于水火…
她倒好，在那边改着花样、不动声色地测试他、甚至可能想用她姐姐来“”他呢？！
这个坏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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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金山的西季总是格外分明，时序一入秋，漫山遍野的葱茏便被肆意渲染的金黄所取代。
山道两旁，高大的银杏树叶片开始枯黄卷曲，随着愈发萧瑟的秋风，如同断了魂的蝶，簌簌凋零，铺满了蜿蜒的路面。
冬梅独自一人，在这条铺满落叶的山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整夜。
从天黑走到晨光熹微，西周的景物在朦胧的灰白中渐渐显露出轮廓。
她浑身湿透，体力早己透支，最终，在走到山脚下一个小小的公交站牌旁时，双腿一软。
彻底瘫倒在地，蜷缩在冰冷的金属长椅下，贪婪地汲取着一点点可怜的遮蔽，以躲避依旧未曾停歇的凄冷秋雨。
淋了一夜的冷雨，寒气早己侵入骨髓，她不住地打着寒颤，额头滚烫，显然是着了凉，发起高烧。
意识在昏沉与清醒间浮沉，巨大的悔恨、恐惧以及对儿子安危的担忧，像毒蛇般啃噬着她仅存的心力。
就在这时，口袋里那部老旧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的号码。
冬梅像是被注入了强心针，猛地一个激灵，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按下接听键，声音嘶哑而急切，劈头就问：
“我儿子呢？！你们把我儿子怎么样了？！”
电话那头，传来的是经过处理的、毫无感情的电子变声音：
“江晚星的尸体，浮起来了吗？”
冬梅的心脏骤然缩紧，她强压下喉咙里的哽咽和恐惧，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完成任务后的“麻木”：
“起……起来了！昨天、昨天就浮起来了！我亲眼看见的……她、她的尸体都己经凉透了，硬邦邦的……”
对方沉默了半晌，那沉默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压迫得冬梅几乎窒息。
终于，冰冷的电子音再次响起：
“很好。你儿子在城西实验小学，安然无恙。记住，永远闭上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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