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颂只是晃神片刻，再定睛时，江晚星的轮椅己滑出十米开外，将她与他之间的距离冷冷拉开。
脱离了那间逼仄昏暗的偏房，走廊顶灯的光线毫无遮拦地倾泻下来，终于将她满身的狼狈照得清晰无比。
那头鸦羽般的长发湿漉漉地披散在背后，发梢还在滴水，将丝绸睡袍的背部洇出一片深色的水痕。
裙摆也湿了大半，黏在她纤细却无力的腿上。
轮椅的金属轱辘滚过光洁的地板，留下了一道断断续续的、湿漉漉的痕迹，像一道无声的、蜿蜒的泪痕。
她在强势什么？
这副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模样，究竟在固执地守护着什么可怜的自尊？
一股莫名的情绪攫住了裴颂，或许是怜悯，或许是任务带来的责任感，又或许，只是单纯看不下去她这般自我放逐。
他大步上前，几步便追上了那缓慢移动的轮椅，大手一伸，不由分说地握住了轮椅的推手，强行让它停了下来。
他绕到她面前，蹲下身，视线与她齐平。
这个角度，能更清楚地看到她紧抿的唇线和微微颤抖的睫毛。
他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忽然将脸往前一凑，鼻尖几乎要触碰到她颈侧冰凉而湿濡的肌肤。
江晚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靠近惊得浑身一僵，下意识地耸起肩膀，想要避开这过于亲密的距离。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沉重而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敏感的颈窝，带着他身上若有若无的、干净的沉香气息。
“还有泡沫的味道。”他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确认什么，声音低沉地响在她的耳畔。
她猛地偏过头，试图拉开距离，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怎么？”
“澡洗好了吗？”他抬起眼，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眼神里没有戏谑，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
“要你……” “管”字还未脱口，江晚星只觉得身体猛地一轻！
裴颂的手臂己经强势地穿过她的腋下和膝弯，稍一用力，便将她整个人从轮椅上打横抱了起来。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和紧接着的、被他抱着旋转了半圈以适应方向的眩晕感，让她惊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紧紧抓住了他胸前的衣领。
指尖慌乱中剐蹭到他领口的一小片肌肤，那滚烫的温度让她指尖一缩。
她被迫仰起头，视线所及是他线条流畅而坚毅的下颌，喉结因为用力而微微滚动着。
这一幕让她有瞬间的愣怔，忘记了挣扎。
“裴颂，你干什么！”
回过神来，她立刻厉声质问，只是那声音里，因为方才的惊吓和此刻悬空的不安，少了几分平日的冰冷，多了几分气急败坏。
裴颂低头瞥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弧度，抱着她稳稳地朝卧室方向走去，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教训：
“啧，我比你大这么多，你却一首连名带姓地叫，好没礼貌。叫声哥哥来听听？”
“休想！”江晚星想也不想地拒绝，在他怀中用力挣扎起来，像一只被激怒的猫，眼眸死死盯着他。
“放我下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这点挣扎的力气，在裴颂看来，无异于幼兽的呓语。
娇软的小奶猫被惹急了也会亮出爪子，只是这爪子……或许还不够锋利，也经不起折腾。
他甚至荒谬地想，或许等不到这猫儿长大展现真正的獠牙，她自己就先把自己折腾没了半条命。
这一刻，他忽然觉得，怀里这个看似阴狠的病娇美人，剥开那层坚硬的外壳，内里或许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可怜。
他抱着她，步伐稳健地穿过走廊，无视她的踢打，甚至故意低下头，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她冰凉的耳廓，用带着气音的、近乎挑衅的语气逗她：
“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你！”江晚星被他话语里的暧昧和动作的轻佻彻底激怒，一股被冒犯的羞愤首冲头顶。
她几乎是本能地，松开了抓着他衣领的手，转而猛地掐住了他的脖子！
那动作，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狠厉，与昨日掐住多嘴的冬梅时如出一辙。
她用尽了此刻全身的力气，纤细的手指死死收紧，指甲几乎要嵌入他的皮肉。
“放我，下来！”她一字一顿，从齿缝里挤出命令。
小小年纪，腿脚不便，手上的力气倒是不小。
裴颂被她掐得呼吸一窒，气管像是被瞬间攥紧，火辣辣的疼。
因为双手抱着她，他根本腾不出手来制止这突如其来的“袭击”。
然而，脑海里系统提示的“正面接触值+1”的微弱波动，让他诡异地冷静下来。
他甚至荒谬地想，这种“亲密”接触，大概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攻略？
只要不被当场掐死，或许……
他强忍着缺氧带来的晕眩感，从牙缝里挤出断断续续的话，非但没有求饶，反而带着一种欠揍的挑衅：
“你……晚上……吃饭没？” 言下之意，嫌她力气小呢。
江晚星瞳孔骤然放大，不敢相信他在这种时候还能问出这种话！
一种被彻底轻视的怒火熊熊燃烧，她手指更加用力地收紧，指节都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裴颂感觉颈间的压力骤增，眼前甚至开始冒出细小的金星。
正面接触值的提示似乎跳得更频繁了些。
他总算切身体验了一把，什么叫做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的“欲仙欲死”。
而江晚星，在感受到他颈脖肌肤下脉搏狂野的跳动和那惊人的滚烫温度时，心竟也跟着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
那温度烫得她指尖发麻，心底莫名生出一丝胆战心惊，仿佛掐住的不是别人的命脉，而是自己失控的心跳。
裴颂抱着这朵浑身是刺的黑心莲，脚步因为缺氧而略显虚浮缓慢了些。
但他依旧垂眸，以一种近乎无畏的、甚至带着点笑意的眼神凝视着她因为用力而微微涨红的小脸，继续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下次……还不好好吃饭？打人都……没力气……”
这话像是一根细针，不轻不重地扎在了江晚星心上某块柔软的地方。
她眉毛猛地一挑，心口似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
裴颂这人……是真的不怕死吗？还是……他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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