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糖瓜粘，二十西、扫房子，二十五，买豆腐，二十六、蒸馒头……”
宋岚初听着李连香的念念叨叨，街巷里己经有了饭菜的香味。
两户面对面的房子，会合资购买几串彩灯，在两家中间悬挂起来，这样的房子多了，一条街都是彩灯帷幔，闪烁灯光斑斓，闪耀了人的眼睛。
小院儿今天有些非比寻常，可能是因为悬挂起来的灯笼，也可能是因为听到了男人的声音。
宋岚初跟着姥姥走进家里，李连香呼天抢地的：“呀，你咋今天来了，也不打个电话。”
“骑摩托回来的？周琴孙子说很多打工的抢不到车票，还以为你今年还不回来呢。”
宋岚初顺着李连香的方向带头望。
表弟正在摆弄着带回来的玩具和好吃的，一个圆头圆脸长得结实的中年男人，在旁边看着。
虽脸型不大相似，但这眉眼之间，与赵丹将近一个模子刻画出来。
这应该就是自己那个从来都没有见过面的舅舅了。
赵勇走到宋岚初面前：“小妞儿，这几年不见，真变成大孩子了，舅差点都没认出来。”
都说娘亲舅大，宋岚初能感受到，这个舅舅应该是个好人。
因为基因问题吧，好竹一般不出歹笋。
善良的李连香，养活出来勤奋能干的赵丹，还有爱学习聪明不捣乱的赵文生，应该不会有漏网之鱼。
她甜甜笑：“舅舅奔波辛苦了，我也很久没见到你了。”
在外打工，为了节约路费，很多时候都是三五年不回来。
这就是河平省的现状。
有的人，走的时候孩子还是一点点大，再回来，小孩子以为他是陌生人，要赶他走。
赵勇刚才在儿子面前就体验了这样的事情。
儿子不爱表达，只是腼腆的看着他说：“你回来了。”
然后就开始摆弄带回来的零食和玩具，让赵勇心里很是亏欠，不管什么时候，对孩子还是内疚，
孩子不认自己，终归还是因为回来的太少。
他也没办法。
本来今年也不打算回来的，因为没赚到钱，没脸回来，也没有路费。
昨天中午工头突然把工资结了，他一下子就有了动力。
骑着摩托车，带着老早就给妻儿老小买的礼物，把钱揣进内裤老娘早就缝好的内兜里，一路骑着摩托车回来。
北上回来要穿过两三个省份，下雨，下雪，冷冷的冰雪水顺着头盔的缝隙钻进脸上，有时候停下来休息一会儿，摘掉头盔觉得脑袋都要冻得发硬了，又赶紧戴上。
路上还遇上了一堆举摄像机的人，对着自己拍，采访他，他问是能上电视么？对方点点头。
赵勇觉得回头要让儿子看见也行，自己爹也不是啥也不会，还有机会上电视呢。
赵勇忘了自己说的啥，就记得看见那栏目组的名字，叫什么《民工返乡》
他继续拧紧车把，赶在了二十三祭灶夜的当晚回到了家。
赵勇笑着从编织袋里面翻出来一个书包。
“舅以前想着你还上高中哩，给你带了个好看的书包，结果你都上大学了。真好，真争气，就是咱这书包没用了。“
宋岚初接过书包，上面画着花儿，颜色带点玫红色，是幼稚的颜色。
舅舅真好，没有嫌弃离婚的姐姐的孩子住在家里，还带了礼物。
“岚初现在都是大学生了，可惜咱们家没个更小的女孩儿，要不然肯定用得上。”
王美云开始从厨房里端菜到饭桌上。
李连香收拾东西：“祭灶，今年必须烧香隆重祭灶。”
外面是啥风俗李连香不知道，但是她小的时候出生在石榴树村，嫁到石榴树村，她知道，按照石榴树村的规矩，家人有在外面不回来的，是不能祭灶的。
要不然就把这人“寄”到了外面，赵丹是嫁出去的闺女，就算不遵守这个风俗，儿子赵勇也在外面。
因此之前几个小年夜晚，都是简单的买了糖，供在财神爷的供桌前面，没有鞭炮，没有上香，冷冷清清。
“好哟，终于可以放鞭炮啦。”
放鞭炮之前，要先把准备好的饭菜放在家里供奉的神仙画像前，让神仙先吃，才能保证今年风调雨顺，和顺平安。
王美云今天看见丈夫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像打了兴奋剂。
赵勇在沪市打工，她听说那边的饭都比较甜，不知道合不合赵勇的胃口？
赵勇没说话，王美云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馒头和家里带的酱菜，在哪里味道都是差不多的。
他吃不起那里的饭，偶尔一次当然稀罕，谈不上吃不惯。
他一首都省吃俭用，家里面生活条件改善了，李连香说姐姐寄回来的钱也够的，让他别太省了，不行就在家里面种地。
赵勇心说不然，姐姐再有钱，那一个女人在外面打拼，吃多少苦要还多少个白眼？
他还是继续搬砖，只要这城市一天还有大楼要盖楼，他就还有一口饭吃，他得养他儿子。
不过，眼前的饭菜看起来真。
切成块的凉拌牛肉、炸好的小酥肉回锅，搭配了青椒一起炒、清炒西葫芦、芹菜肉片，蒸锅上热腾腾的扣了几个碗，腐乳肉、扣肘子、炸带鱼，还有一整条的大鲈鱼。
八个热菜，一碗汤。
汤是山楂糕熬煮出来的酸甜的底子，加了苹果片搁里面，酸甜香浓。
放鞭炮、上香，赵勇作为一家之主，在神仙面前磕头，请求家里新的一年平安和顺。
宋岚初在旁边观察的很仔细，舅舅吃饭的时候沉默，他委屈了。
好在赵丹的电话打破了平静。
“岚初，家里面怎么样啊，今天小年了，你们都吃糖了没？”
“姑，我们吃了，你猜今天谁在家？”
赵文生最喜欢看宋岚初拿手机接电话的样子了，作为全家唯一有手机的人，每次接电话都是让赵文生最手痒痒的时刻。
他拿起来电话放到他爸赵勇的耳边：“我爸回来啦，你跟我爸说话。”
赵丹和弟弟聊了几句，大概是工地欠薪要账不容易，有一个大哥要跳楼，老板才结了钱，赵丹让赵勇过了年去南方跟她干。
“姐，你一个人小本生意，还得给我发工资，没这个必要。我就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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