笤帚柄带着风声扫过来时，小满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胳膊却还是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又麻又疼。他慌忙后退两步，后背撞到了墙角的木柜，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母亲站在阁楼中央，胸口剧烈起伏着，手里的笤帚还在微微发抖，眼里满是又气又急的红血丝。
“你知道那铁环对你爸意味着什么吗？你敢打它的主意！”母亲的声音发颤，带着压抑不住的火气，“我平时怎么教你的？做人要本分，不能贪小便宜，你全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阁楼里的灰尘被两人的动作扬起来，在天窗透进的光里飘着。小满捂着胳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掉下来。他看着母亲气得发白的脸，嘴唇动了动，声音也带着哭腔：“妈，我没交……我就只是拿出来看了看，后来又放回去了，真的！”
“拿出来看了看？”母亲提高了声音，笤帚再次举起来，却没有落下，“你爸把铁环看的比命贵。连我都没敢动过一下！你倒好，为了个光荣榜，就敢去碰它？你爸要是知道了，得多寒心！”
提到父亲，小满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他想起父亲每次寄钱回家时，信里总说“好好读书，别学坏”；想起去年冬天父亲回来，特意把铁皮盒擦了又擦，说这是他年在铁路上干活的念想。他越想越后悔，抽噎着说：“妈，我错了……我就是看到大家都在交废铁，我也想完成任务，才一时糊涂……可我后来跟阿强说了，阿强也劝我不能拿，我就放回去了，真的没动别的心思。”
母亲手里的笤帚慢慢放了下来，她看着小满通红的眼睛和胳膊上淡淡的红印，眼圈也跟着红了。她走到木柜边，蹲下来，轻轻抚摸着铁皮盒上“老林珍藏”西个字，声音也软了下来：“不是妈要打你，是妈怕你走歪路。你爸在外面打工多不容易？起早贪黑的，手上全是茧子，就为了给你攒学费，给这个家添点东西。这铁环是他唯一的念想，你要是真把它卖了、交了，他回来要是问起，我怎么跟他说？”
小满走到母亲身边，也蹲了下来，伸手轻轻碰了碰铁皮盒：“妈，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打它的主意了，我会靠自己找废铁，一定完成任务，不让你和爸失望。”
母亲叹了口气，伸手擦了擦小满脸上的眼泪，指尖带着粗糙的温度：“你知道错就好。妈也不是非要你上什么光荣榜，妈只希望你能踏踏实实做人，凭自己的力气吃饭。你爸常说，做人就像打铁，得经得住火烤，耐得住敲打，才能成块好料。你要是为了这点小事就丢了本分，以后怎么成器？”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了邻居张婶的声音：“小满妈，在家吗？有你家的信！”母亲赶紧起身，擦了擦眼角，对小满说：“你在这儿把阁楼收拾干净，我去拿信。”
小满点点头，看着母亲下楼的背影，心里既愧疚又温暖。他拿起抹布，仔细擦着铁皮盒上的灰，又把阁楼里散落的棉絮归置好。刚收拾完，就听见母亲在楼下喊他：“小满，快下来！是你爸的信！”
小满跑下楼，看见母亲手里拿着一封信，脸上带着难得的笑容。他凑过去，看着母亲拆开信封，里面除了一张信纸，还有两张皱巴巴的十元钱。母亲展开信纸，轻声念了起来：“家里一切都好吗？小满最近学习怎么样？废铁任务完成了吗？不用太着急，实在找不到就跟老师说，别为了任务跟人争，也别拿家里的东西……”
听到“别拿家里的东西”这句话，小满的脸一下子红了，他低下头，小声说：“妈，你看我爸都知道……”
母亲摸了摸小满的头，继续念信：“我这边一切都好，就是最近工地忙，可能要晚点回去。对了，我藏在阁楼铁皮盒里的那个轴承，你们没动吧？那是我跟老工程师学手艺时得的，以后等小满长大了，要是喜欢机械，就把它送给小满，让他记得做人要像这轴承一样，扎实、靠谱……”
念到这里，母亲的声音顿了顿，她抬头看着小满，眼里满是温柔：“你爸还想着你呢。他不是舍不得那个铁环，是怕你不懂它的意义。”
小满接过信纸，仔细看着父亲熟悉的笔迹，眼泪又掉了下来。他想起自己之前打铁环的主意，心里更是愧疚：“妈，我以后一定好好找废铁，等爸回来，我要让他知道，我是靠自己完成任务的，我也能像这轴承一样，扎实、靠谱。”
母亲笑着点点头，把那两张十元钱递给小满：“你爸说让你拿着这钱，要是实在找不到废铁，就去废品站买点，别累着自己。”
“我不要！”小满赶紧摆手，“我能自己找，这钱留着给你买件新衣裳，你那件旧棉袄都破了。”
母亲的眼睛一下子红了，她拍了拍小满的肩膀：“好孩子，长大了。”
接下来的几天，小满和阿强找废铁更起劲了。他们不仅去河边、工地，还去了镇上的老厂房，帮着看厂房的老爷爷打扫卫生，老爷爷心疼他们，就把厂房里散落的废铁都送给了他们。不到一周，两人就攒了五斤多废铁，不仅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还帮班里两个没完成任务的同学凑了斤两。
交废铁那天，王老师看着小满手里沉甸甸的布袋，笑着说：“小满，最近进步很大嘛！这都是你自己找的？”
小满点点头，心里满是自豪：“是我跟阿强一起找的，还有老厂房的老爷爷帮了我们。”
“好，好！”王老师欣慰地说，“靠自己的劳动完成任务，比什么都强。你这种踏实肯干的精神，值得大家学习。”
那天下午，光荣榜上，小满的名字又往上挪了好几行，后面跟着“五斤三两”的数字。阿强站在旁边，笑着说：“小满，你看咱们靠自己也能上光荣榜，比拿你爸的铁环踏实多了！”
小满点点头，心里暖暖的。他想起母亲的话，想起父亲的信，突然明白，真正的光荣不是靠投机取巧得来的，而是靠自己的双手一点点挣来的。就像父亲珍藏的那个轴承，它的价值不在于有多沉、有多亮，而在于它背后的故事，在于它所代表的扎实、靠谱的精神。
晚上回家，小满把交废铁的事告诉了母亲，还把光荣榜上的排名说了一遍。母亲听了，笑着给小满盛了碗粥：“好，好，妈就知道你能行。等你爸回来，咱们把这事告诉他，他肯定高兴。”
小满喝着粥，心里满是期待。他想起父亲信里说的，等他长大了，就把那个轴承送给自己。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像父亲说的那样，做人要像这轴承一样，扎实、靠谱，靠自己的劳动，活出自己的价值。
睡前，小满在日记本上写道：“今天我终于靠自己完成了废铁任务，还上了光荣榜。我知道，这比拿爸爸的铁环交任务更让我开心，因为这是我用自己的双手换来的。以后我要记住妈妈的话，记住爸爸的期望，做一个踏实、本分的人，不让他们失望。”
写完日记，小满看着窗外的月光，嘴角忍不住向上扬起。他知道，明天又会是充满希望的一天，他会和阿强一起，继续去找废铁，继续用自己的劳动，书写属于自己的光荣。而那个藏在阁楼铁皮盒里的德国轴承铁环，也成了他心里最珍贵的念想，提醒着他要像它一样，扎实、靠谱，一步一个脚印地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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