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没散尽，小满的额角就沁出了汗。蓝布裹着的饭盒贴在胸口，随着他的脚步轻轻晃，里面米粥的香气混着泥土的湿气，一阵阵飘进鼻腔。从家到钢厂的三里路，平时走半个时辰就到，可今天脚下的田埂像是故意跟他作对——前两天下过雨，土路上积了不少坑，稀泥裹着麦茬，每走一步都要费不少劲。
小满攥紧了饭盒带，把书包往肩上又提了提。书包里装着他的课本，还有昨晚特意洗干净的铁饭盒，母亲说父亲在钢厂吃饭没个准点，让他务必把热粥送到父亲手里。他想起母亲凌晨就起来生火熬粥的样子，灶膛里的火苗映着母亲的脸，她一边搅着粥锅，一边念叨：“多熬会儿，熬得稠点，你爸干活费力气。”
正想着，脚下突然一滑，小满的身子往前栽去。他下意识地把饭盒往怀里紧抱，整个人却重重摔在泥地里，膝盖瞬间传来一阵刺痛。“嘶——”他倒吸一口凉气，挣扎着坐起来，第一反应就是去看怀里的饭盒。蓝布己经被泥水浸透，解开布一看，铝制饭盒的盖子摔开了一道缝，里面的白粥洒了小半，剩下的也混进了几点泥星子。
小满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他赶紧掏出衣角的干净布条，小心翼翼地擦着饭盒外壁的泥，又用手指把混进粥里的泥星子挑出来。可粥己经凉了大半，原本满满一盒的粥，现在只剩下小半盒，看着稀稀拉拉的。“怎么办……”他蹲在地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膝盖上的疼好像更厉害了，混着心里的着急，让他鼻子一酸，差点哭出声。
他想起父亲要是看到这样的粥，会不会失望？母亲要是知道粥洒了，会不会难过？昨天父亲还说，钢厂的早饭只有干硬的窝头，就盼着他送来的热粥。小满咬了咬嘴唇，把饭盒重新用蓝布裹好，扶着旁边的麦苗，一瘸一拐地站起来。膝盖上的裤子磨破了，沾着泥水，走路一瘸一拐的，可他还是攥紧饭盒，继续往钢厂走。
走了没几步，小满就看见前面田埂上有个熟悉的身影——是隔壁的张爷爷，正扛着锄头往自家地里走。张爷爷看见小满一瘸一拐的，赶紧放下锄头走过来：“小满，你这是咋了？膝盖咋弄的？”
“张爷爷，我……我给我爸送饭，不小心摔了一跤，粥洒了。”小满低着头，声音带着哭腔，把裹着饭盒的蓝布掀开一点，露出里面剩下的粥。
张爷爷一看，叹了口气，拉着小满在田埂边的石头上坐下，卷起他的裤腿。膝盖上蹭破了一大块皮，还沾着泥，看着有些吓人。“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小心？”张爷爷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布包，里面装着草药，是他平时下地时用来治磕碰伤的。他把草药嚼碎，敷在小满的膝盖上，又用布条仔细缠好：“这样能好点，别感染了。”
“谢谢张爷爷。”小满小声说，心里还是惦记着粥的事，“可我爸还等着吃饭呢，粥洒了这么多……”
张爷爷想了想，说：“我家离这儿近，你跟我去家里，我让你张奶奶给你盛碗热粥，再拿两个馒头，你一起给你爸送去。”
“这……这样行吗？”小满有些犹豫，他不想麻烦张爷爷家。
“咋不行？你爸刚调回钢厂，干活辛苦，可不能饿肚子。”张爷爷拍了拍小满的肩膀，扛起锄头就往自家方向走，“快跟上，别耽误了时间。”
小满只好跟着张爷爷往家走。张奶奶听说了事情的经过，赶紧去厨房盛了满满一碗热粥，又拿了两个白面馒头，用干净的油纸包好，塞进小满的书包：“孩子，快拿着，别让你爸等急了。你这膝盖也得注意，回家让你妈再给你好好处理下。”
“谢谢张奶奶！”小满接过粥和馒头，心里暖乎乎的，刚才的委屈和着急一下子少了很多。
告别张爷爷和张奶奶，小满重新往钢厂走。膝盖虽然还是疼，但有了草药的作用，比刚才好多了。他小心翼翼地护着怀里的饭盒和书包里的粥、馒头，脚步比之前慢了些，却更稳了。
终于到了钢厂门口，小满远远就看见父亲站在铁栅栏门旁，时不时往远处望，脸上带着焦急的神色。看见小满，父亲赶紧跑过来：“小满，你咋才来？是不是路上出啥事了？”
“爸，我……我不小心摔了一跤，粥洒了。”小满赶紧把怀里的饭盒递过去，又从书包里拿出张奶奶给的粥和馒头，“这是张奶奶给的热粥和馒头，你快吃。”
父亲接过饭盒和油纸包，却看见小满膝盖上的布条，又看了看他一瘸一拐的样子，心里一下子就明白了。他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小满的膝盖，声音有些沙哑：“疼不疼？咋不跟爸说？”
“不疼，张爷爷给我敷了草药。”小满笑着说，“你快吃吧，粥还是热的。”
父亲点点头，却没先吃，而是拉着小满往车间旁边的休息棚走。他把张奶奶给的热粥倒了小半碗，递到小满面前：“你也没吃吧？先喝点热粥，垫垫肚子。”
“我不饿，爸你吃。”小满推回去。
“听话，快吃。”父亲把粥碗塞进小满手里，“你摔了一跤，还走了这么远的路，肯定饿了。”
小满只好接过粥碗，小口喝着。热粥滑进胃里，暖乎乎的，膝盖上的疼好像也减轻了不少。他看着父亲吃着馒头，喝着剩下的粥，心里满是愧疚：“爸，对不起，我没把粥好好送来。”
“傻孩子，爸不怪你。”父亲摸了摸小满的头，眼里满是心疼，“你能平安送来，爸就很高兴了。以后路上慢点走，别再这么着急了，知道吗？”
小满点点头，看着父亲吃完，心里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这时，车间里传来哨声，父亲站起身，拍了拍小满的肩膀：“爸该上工了，你路上慢点走，到家跟你妈说谢谢张爷爷和张奶奶，改天咱们去登门道谢。”
“嗯！爸你注意安全！”小满看着父亲走进车间，才背着书包往回走。阳光己经升得很高了，照在身上暖融融的。他摸了摸膝盖上的布条，又想起张爷爷和张奶奶的热心，心里满是感动。
虽然路上摔了一跤，粥也洒了，但小满却觉得，这次送饭的经历，让他明白了很多。他知道，在这个小镇上，邻里之间的互助就像冬日里的暖阳，能驱散所有的寒冷和委屈。而父亲的理解和心疼，更是让他心里暖暖的，比任何热粥都管用。
走在田埂上，小满的脚步虽然还是有些瘸，却比来时更坚定了。他想起母亲还在家里等着他，想起要跟母亲说张爷爷和张奶奶的事，想起以后还要给父亲送更多次饭，心里就充满了力量。他知道，只要一家人互相惦记，邻里之间互相帮助，再艰辛的路，也能走得温暖而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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