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苏府的书房却亮如白昼。苏芷芸埋首于堆积如山的账本与文件中，眉头紧锁。马三爷留下的烂摊子比想象中更棘手——账目混乱，货物流向不明，几个关键岗位都被他的亲信把持。
“二小姐，时候不早了，您该休息了。”福伯端着一碗参茶，担忧地站在门口。
苏芷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眼中布满血丝：“福伯，码头那批失踪的南洋香料，有线索了吗？”
福伯摇头：“问过几个老伙计，都说最后经手的是马三爷的外甥。但那人三天前就离开上海了。”
“跑得倒快。”苏芷芸冷笑一声，端起参茶一饮而尽，“继续查，就是把上海滩翻过来，也要找到这批货的下落。”
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月光下的苏府花园静谧美好，可她比谁都清楚，这平静表面下暗流汹涌。马三爷绝不会轻易放手，她必须更快、更狠。
“福伯，”她突然转身，眼神锐利，“明天一早，你去联系孙家少爷，就说我想跟他谈一笔生意。”
“孙少爷？”福伯有些诧异，“他向来不理家族生意，只爱吟诗作画......”
“正因如此，才更要找他。”苏芷芸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孙家与洋行关系密切，而孙逸轩......他向来敬重大姐。”
福伯恍然大悟，随即又担忧道：“可是二小姐，孙少爷对大小姐她......”
“我知道。”苏芷芸打断他，眼神暗了暗，“正因为知道，才更要见他。”
* * *
与此同时，城郊女子监狱笼罩在深夜的死寂中。
苏芷兰在硬板床上辗转反侧，梅如雪的话像魔咒般在脑海中回响。“中毒......不是肺癌......”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扎得她体无完肤。
黑暗中，她悄悄摸出贴身藏着的那个小布包，里面是张铭给的“药丸”。如果梅如雪说的是真的，那芷芸她......
“睡不着？”身旁突然传来压低的声音。梅如雪不知何时醒了，正静静地看着她。
苏芷兰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抓住她的衣袖，声音哽咽：“梅姑娘，我......我该怎么做？”
梅如雪坐起身，月光透过铁窗洒在她清冷的侧脸上：“首先要确定下毒的人是谁。张铭一个医生，没有理由害你。”
“是芷芸......”苏芷兰痛苦地闭上眼，“她在狱中的时候曾让我找张铭帮她看病，后来张医生就每周给我带来调理身体的药，每次见面的时候芷芸总是有意无意的问我的身体情况，现在回想起来，便一切明了.....”
话一出口，连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那个从小跟她一起长大的妹妹，那个她不惜顶罪也要保护的人，竟然从一开始就想置她于死地？
“为什么？”她喃喃自语，泪水无声滑落，“就为了苏家的家产吗？”
梅如雪沉默片刻，突然问：“你父亲去世前，可有什么异常？”
苏芷兰怔了怔，努力回忆：“父亲他......那段时间确实身体不适，常常胸闷气短。张铭说是操劳过度，开了不少补药......”
她突然顿住，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
梅如雪敏锐地捕捉到她的异常：“怎么了？”
“父亲他......”苏芷兰的声音开始发抖，“去世前一个月，芷芸特意从苏州请来一个厨子，说是擅长药膳，能调理身体。从那以后，父亲的饮食都是那个厨子负责......”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如果苏芷芸连亲姐姐都能下手，那对阻碍她掌握苏家大权的父亲......
“不可能......”苏芷兰浑身发抖，“她再怎么样也不会......”
作者“幻灭小仙”推荐阅读《棠棣血痕》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在足够的利益面前，人性经不起考验。”梅如雪的声音冷得像冰，“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就在这时，牢房外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梅如雪眼神一凛，迅速将苏芷兰按倒在床上，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滑到门边。
几个黑影正蹑手蹑脚地朝牢房靠近，手中寒光闪烁。
“来了。”梅如雪低语，声音里带着预料之中的冷静。
苏芷兰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黑影。是芷芸派来灭口的？还是马三爷的人？
* * *
翌日清晨，苏芷芸精心打扮后，准时出现在与孙逸轩约定的咖啡馆。
孙逸轩早己等候多时。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气质温文尔雅，见到苏芷芸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芷芸…，芷兰她现在如何？我去探望过几次，她都避而不见。”他急切地说，眼里透露出焦急和关切。
苏芷芸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姐姐她......我到现在都不敢相信。”
孙逸轩的眼神黯淡下来：“我不相信芷兰会做出这种事，这其中一定有隐情。”
“我也这么想。”苏芷芸眼中闪过一丝惊慌，眼中泪光闪烁，“所以我才更要振作起来，守住苏家。等姐姐......等她回来那天，我要把一个完整的苏家交还给她。”
这番话她说得情真意切，连自己都要被感动了。
孙逸轩果然动容：“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苏芷芸心中暗喜，面上却依旧忧愁：“实不相瞒，眼下确实遇到些麻烦。马三爷接手期间，苏家与洋行的几条航线都出了问题。听说孙伯伯与怡和洋行的买办交情匪浅......”
“这个好说。”孙逸轩爽快答应，“我今晚就去找父亲。”
谈话间，苏芷芸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姐姐入狱前还惦记着你送她的那本《纳兰词》，说要好好珍藏......”
孙逸轩的眼神顿时柔软下来：“她还记得？”
“当然记得。”苏芷芸微笑，“姐姐常说，逸轩哥哥是最懂她的人。”
她看着孙逸轩眼中流露出的怀念与痛楚，知道这把火己经点着了。
* * *
就在苏芷芸与孙逸轩相谈甚欢时，监狱里正在清理昨晚的打斗痕迹。
“是马三爷的人。”梅如雪冷静地分析着从刺客身上搜出的令牌，“看来你妹妹己经跟他正式开战了。”
苏芷兰脸色苍白地靠在墙上，手中紧紧攥着从刺客身上扯下的一角衣料。昨晚若不是梅如雪身手不凡，她们早己成了刀下亡魂。
“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我己经顶罪入狱，对他们没有威胁了......”
“因为你活着，就是最大的威胁。”梅如雪一针见血，“只要你活着，苏芷芸弑父的嫌疑就永远无法洗清，马三爷也无法名正言顺地接管苏家。”
苏芷兰如醍醐灌顶。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注定要被牺牲。
恨意像藤蔓一样缠绕住心脏。她想起父亲慈爱的面容，想起妹妹虚伪的眼泪，想起自己可笑的牺牲......
“我要出去。”她突然说，声音里带着从未有过的坚定，“梅姑娘，请你帮我。”
梅如雪凝视着她眼中燃烧的火焰，缓缓点头：“好。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要先找到你父亲真正的死因。”
她凑近苏芷兰耳边，压低声音：“我查到，明天会有一批犯人被押去城外劳役。那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窗外，朝阳初升，将铁窗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苏芷兰望着那一线光明，紧紧握住了拳头。
芷芸，若这一切真是你做的，我定要你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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