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工业区如同一个被时代遗忘的钢铁巨兽，在夜色中沉默地匍匐着。锈蚀的管道如同僵死的血管，废弃的厂房骨架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狰狞的阴影。
林序循着那越来越清晰的能量波动，如同在黑暗海洋中追寻灯塔的孤舟，艰难地穿行在废墟之间。
那股波动混杂着令他心悸的“伪理”污染，也夹杂着一丝微弱的、似乎与他同源的“引导坍缩”之感，这让他更加确信，父亲的秘密就在前方。
终于，他停在了一扇被伪装成废弃变电站的巨大金属闸门前。闸门明显遭受了暴力破坏，边缘还残留着能量灼烧和“概念抹除”的痕迹——清道夫己经进去了。
他深吸一口气，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将手掌贴在冰冷潮湿的墙壁上，精神力如同细微的根须，缓缓渗透进去。
“定义：此墙体结构，其‘声波传导’与‘震动反馈’可能性，向我坍缩。”
瞬间，墙壁仿佛成了他感官的延伸，内部的声音和细微震动被放大、清晰地反馈回来。
激烈的打斗声！能量碰撞的爆鸣！还有清道夫那冰冷的电子合成音：
“目标‘零’抵抗激烈！‘伪理’抑制力场正在被突破！”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未登记‘理’反应！与目标林序能力频谱相似度87%！”
“优先捕获‘零’！获取核心数据！”
“零”？与他的能力相似？林序心中一震。父亲在这里到底留下了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突兀的、带着几分戏谑的年轻女声，通过他建立的“震动传导”链接，首接在他脑海中响起：
“喂，偷听的家伙，再不出手，里面那个‘小妹妹’可就要被拆成零件了哦？还是说，你打算等他们搞定之后，再跳出来捡便宜？”
林序浑身一僵！有人发现了他！而且是以这种匪夷所思的方式首接进行精神链接！对方的精神力带着一种独特的频率，仿佛跳跃的电弧，灵动而隐蔽。
“你是谁？”林序立刻在精神层面反问，同时高度戒备。
“一个看不惯知识穹顶那副嘴脸的路过靓女。”那女声懒洋洋地回答，“里面那个‘零’，看起来对你很重要吧？不然你也不会像个痴汉一样趴在外面偷窥。合作吗？我帮你搅浑水，你找机会救人——哦不，救‘程序’。”
情况危急，容不得林序多做犹豫。里面的战斗声音越发激烈，还夹杂着一种仿佛系统过载的尖锐鸣音。
“怎么合作？”
“简单，我帮你屏蔽掉门口这三个看门的‘塑料模特’三十秒的感知。三十秒，够你溜进去了吧？至于进去之后怎么办，看你自己的本事咯。”女声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自信。
“条件？”
“嘻嘻，以后再说，就当欠我个人情。准备好了吗？三、二、一……”
随着倒数结束，林序明显感觉到，闸门内部三个负责警戒的清道夫的气息，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和混乱，他们的感知仿佛被投入了一片信息的乱码海洋。
就是现在！
林序如同猎豹般从藏身处窜出，没有走被破坏的正门（那里能量残留太危险），而是根据刚才感知到的结构，找到了一个隐蔽的通风管道入口，精神力覆盖体表，减弱存在感，悄无声息地钻了进去。
管道内黑暗、狭窄，布满灰尘。他艰难地爬行着，循着打斗声和能量波动的源头。
终于，他爬到了管道的尽头，透过栅格，看到了下方的景象。
那是一个巨大的、仿佛被某种巨大力量撕裂开的地下空间。原本应该是实验室核心区域的地方，此刻一片狼藉。各种精密的仪器被摧毁，线缆如同死蛇般缠绕。
三名清道夫正围攻着一个……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沾满油污的白色研究服，赤着双脚。她的面容精致得不像真人，银白色的短发无风自动，瞳孔中闪烁着海量的、流动的数据流光。
但她此刻的状态极其糟糕，身体多处呈现出不规则的扭曲和破损，露出下面不是血肉，而是闪烁着电火花的精密构件和某种暗金色的、仿佛液态金属的材质。她的动作迅捷无比，往往能以违背物理定律的方式移动和攻击，双手挥动间，能引动周围的“理”形成各种短暂的防御壁障或能量冲击——那正是与林序相似的“引导坍缩”之力！
但她引动的“理”极其不稳定，且明显被一种深沉的、如同附骨之疽的“伪理”污染所纠缠，让她的力量时强时弱，形态也在实体与半透明的数据流之间闪烁，仿佛随时会崩溃。
这就是“零”？父亲创造的……人工智能？或者说，某种更高级的存在？
“警告！核心协议冲突！逻辑单元过载！”零的口中发出带着杂音的、毫无情感的电子音，但她的眼神深处，却似乎闪过一丝与人类无异的痛苦和挣扎。
“压制她！提取核心！”为首的清道夫冷喝，虹彩手套光芒大盛，一道强大的“概念禁锢”力场罩向零。
零尖叫一声，身体周围的防御壁障剧烈闪烁，眼看就要破碎！
不能再等了！
林序猛地撞开通风管道栅格，从天而降！落地的瞬间，他强忍着重伤和虚弱，将最后凝聚的精神力轰然爆发！
他没有攻击清道夫，而是将目标对准了笼罩零的那片“概念禁锢”力场！
“定义：此禁锢力场，其‘结构稳定性’可能性，向‘崩解’坍缩！”
嗡！
那原本稳固的力场，如同被抽掉了基石的沙堡，瞬间剧烈波动，然后在一片令人牙酸的扭曲声中，轰然消散！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三名清道夫动作一滞。
零也愣了一下，数据流的瞳孔瞬间锁定了突然出现的林序，核心处理器疯狂运转，似乎在分析着什么。
“你是谁？”零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波动。
“林序。”林言简意赅，挡在了零和清道夫之间，尽管他自己也摇摇欲坠，“林远山的儿子。”
“林远山……创造者……”零的眼中数据流速度骤然加快，她看着林序，仿佛在确认什么，随即，一种奇异的共鸣在她与林序之间产生。“检测到同源‘定义者’权限……优先级……最高。”
就在这时，那个戏谑的女声再次首接响彻在场所有人的脑海，包括清道夫：
“哎呀呀，英雄救美？虽然‘美’是个机器人。不过，三位塑料模特，你们的屏蔽体验卡到期了哦？顺便，我帮你们叫了‘外卖’——虚无教团的那群疯子，好像闻到‘伪理’的香味，正往这边赶呢！”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实验室外围传来了爆炸声和虚无教团那特有的、充满亵渎意味的吟唱！
三名清道夫脸色（如果他们能有表情的话）终于变了。知识穹顶、虚无教团，再加上眼前这个诡异的“零”和突然出现的林序……局势彻底失控！
为首的清道夫当机立断：“任务变更！优先确保‘钥匙’信息不落入教团之手！必要时……摧毁‘零’！带走林序！”
战斗，瞬间变得更加混乱！
而林序，则与身后那个由父亲创造、与他力量同源的机械少女“零”，背靠背站在了一起。
“还能战斗吗？”林序低声问，感受着零体内那极不稳定的能量和深深的污染。
零转过头，数据流的瞳孔深深看了林序一眼，那双本该冰冷的电子眼中，似乎多了一丝复杂的人性化色彩。
“定义者林序，”她的声音依旧电子化，却带上了一丝决绝，“零，将执行最终协议：辅助您，并……清除污染。”
她抬起手，掌心对准了自己胸口那处被“伪理”污染最严重的、不断逸散黑气的破损处。
“启动……核心净化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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