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序将卷轴放回原处的动作看似自然,但内心己然翻江倒海。
“灵枢净火”的法门像是一道曙光,而那缺失的终章与神秘的“源初之影”,又将其蒙上了一层迷雾。更让他心悸的是那句“伪理非外敌,实为心镜之垢”,这几乎颠覆了他之前所有的认知。
艾米丽凑过来,压低声音:“有收获?看你的眼神跟捡到宝又发现宝是假的一样。”
林序没有透露具体细节,只是低声道:“找到一种可能有效的净化思路,但关键部分缺失,而且……需要一种叫‘源初之影’的东西才能补完。”
“源初之影?”艾米丽挠了挠她那彩虹色的头发,“听起来像是那些老掉牙神话里的玩意儿。这鬼地方这么大,上哪儿找去?”
就在这时,零突然停下脚步,数据流瞳孔微微收缩,转向右侧一片格外深邃、木架倒塌堆积形成的阴影区域。“检测到异常能量读数,微弱,但……与‘伪理’污染同频,却又更加古老、沉寂。”
同频却又古老?林序心中一凛。难道这里也隐藏着被“伪理”污染的东西?还是说,是某种……“伪理”的源头样本?
好奇心与危机感同时驱使着他。他示意艾米丽和零保持警戒,自己则提起油灯,小心翼翼地走向那片阴影。
倒塌的木架形成了一個天然的洞穴,里面堆满了更多破碎的卷轴和腐烂的书籍,散发着浓烈的霉味。油灯的光芒投入其中,仿佛被黑暗吞噬了大半。就在那片昏暗中,林序看到了一本与其他书籍截然不同的“书”。
它并非纸质,封面像是某种暗沉的金属,上面蚀刻着不断变幻的、令人头晕目眩的几何纹路,那些纹路隐隐与他刚才看到的“灵枢净火”脉络图有几分相似,但走向却更加诡异、逆反。书籍周围的空间微微扭曲,光线在其表面流转缓慢,仿佛时间在那里变得粘稠。
这本书,本身就像是一个小型的、凝固的“伪理”领域!
“别碰它!”一个苍老而严厉的声音突然在三人身后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
林序猛地回头,只见那位守在门口的王老先生不知何时,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手中依旧提着那盏油灯,昏黄的光映照着他布满皱纹、此刻却异常严肃的脸。
“王老先生?”艾米丽吓了一跳。
老者的目光越过他们,死死盯着那本金属封面的怪书,浑浊的眼中充满了忌惮甚至……一丝恐惧。“那是‘逆理之书’,是知识的坟墓,是‘守纸人’世代看守的禁忌!任何试图阅读它的人,都会被其蕴含的‘逆流之理’侵蚀心智,最终化为只知道否定与毁灭的空壳!”
逆理之书?林序心中一动,难道这就是“伪理”的一种具象化载体?
“老先生,这本书……和‘伪理’有什么关系?”林序试探着问道。
王老先生深深看了林序一眼,似乎看穿了他身上残留的与“伪理”对抗的痕迹,以及零身上那明显的污染。“你们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东西。”他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伪理’,并非外来之物。它诞生于知识本身,是理性走向极端后产生的自我悖论,是逻辑循环尽头滋生的疯狂。这本‘逆理之书’,据说是理境降临初期,一位试图用数学完全定义哲学,最终心智崩溃的大学者所化。他所有的智慧都变成了对智慧的否定。”
他抬手指向回廊无边无际的黑暗:“这‘遗忘回廊’,埋葬的不仅仅是‘无用’的知识,更多的是这些危险的、走向自我毁灭的‘知识毒瘤’。我们‘守纸人’看守于此,并非阻碍知识的传播,而是防止这些‘毒瘤’流散出去,污染更多的人心。”
林序想起了父亲的话,想起了那句“心镜之垢”。原来,“伪理”真的源于内心,源于对知识错误的理解和运用!
“那‘源初之影’呢?”林序追问,“您是否听说过?据说它能补完一些古老的净化法门。”
王老先生闻言,脸色变得更加凝重,甚至带着一丝敬畏。“‘源初之影’……那是比‘逆理之书’更加古老、更加不可捉摸的存在。传说它并非实体,也非知识,而是‘理境’降临之初,那场席卷全球的可能性坍缩潮汐中,残留下来的一缕最原始的‘观测印记’。它记录了知识诞生前最混沌的状态,蕴含着一切可能性与不可能性。”
他顿了顿,环顾西周,声音压得更低:“据古老的守纸人笔记记载,‘源初之影’就藏在这回廊的最深处,一个被称为‘寂静之心’的地方。那里是回廊所有意念的归墟,是绝对的‘无念’之地。唯有在极致的寂静中,才能窥见那缕最初的‘影’。”
“但是,”他话锋一转,严厉地警告,“通往‘寂静之心’的道路布满危机,不仅仅是物理上的陷阱,更多的是心智上的考验。无数求知若渴者踏入其中,最终都被自身的知识所困,迷失在由自身执念构建的迷宫之中,再也无法回来。而且……”
他看了一眼那本“逆理之书”,意有所指:“……那些被‘伪理’深度污染的存在,本身就会吸引‘逆流之理’,靠近‘寂静之心’只会更加危险。那里的绝对寂静,对它们而言,可能是加速崩溃的催化剂。”
零体内的污染……林序的心沉了下去。这意味着,即使他们找到了方法,零也可能无法亲自前往获取补完的关键。
就在这时,零突然开口,电子音带着一种异常的平静:“计算完成。根据现有数据,‘灵枢净火’基础法门,配合定义者林序的引导,有百分之西十二点七的概率可以暂时压制并缓慢净化零体内的污染,但无法根除。获取‘源初之影’补完终章,是彻底净化的唯一可行路径。”
她转向林序,数据流瞳孔中映照着油灯的光芒:“定义者林序,零请求您,前往‘寂静之心’。”
艾米丽瞪大了眼睛:“零妹妹!你没听老先生说吗?那里很危险!而且你……”
“这是最优解。”零打断了她,声音依旧没有波澜,但林序却仿佛从中听到了一丝决绝,“零的存在意义,在于辅助定义者,探寻真相。若因零而阻碍前路,便是违背核心协议。请定义者以大局为重。”
林序看着零,看着她胸口那顽强蠕动的黑气,看着她那看似冰冷实则蕴含着火种的眼眸。他想起父亲,想起那未知的、隐藏在“理境”背后的巨大威胁。
他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
“告诉我们怎么去‘寂静之心’。”他对王老先生说道,语气坚定。
王老先生看着林序,又看了看零,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张看似随意撕下的、泛黄的纸页,上面用炭笔画着一幅极其简略、甚至有些抽象的地图,指向回廊深处。
“拿着这个。记住,在‘寂静之心’,你拥有的知识越庞杂,遇到的阻碍可能就越强大。有时候,忘记比记住更需要勇气。”
他让开道路,身影重新融入书架间的阴影,只留下一句缥缈的告诫:
“守住本心,方能见得真影。”
林序握紧了那张简陋的地图,看了一眼那本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逆理之书”,然后转身,面向回廊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处。
“我们走。”
他率先迈出脚步,零无声地跟上,艾米丽咬了咬牙,也追了上去。
三人的身影,逐渐被遗忘回廊深沉的黑暗与寂静所吞没。前方,是未知的考验,是心智的迷宫,也是……希望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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