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卖会剩下的时间，对路辰来说如同梦游。
他像个提线木偶般，僵硬地坐在雅座里，怀里紧紧抱着那枚价值“一千中品灵石安静”的《磐石锻体诀》玉简。周围的竞价声、成交锤声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琉璃，模糊而不真切。无数道或明或暗的视线，如同细密的针，不断刺在他身上，让他坐立难安。
而这一切的源头，他身旁那位素白身影的主人，却仿佛置身事外，自始至终微阖着眼眸，气息平稳悠长，似乎真的只是在闭目养神。那份花掉一千中品灵石后依旧云淡风轻的姿态，比任何灵压都更具冲击力。
【“主播，你还好吗？手别抖啊！”
“我现在相信仙子是隐藏大佬了……”
“一千中品灵石买个清静，这操作我能吹一辈子！”
“王焱那孙子脸都绿了，哈哈哈爽！”
“（打赏：护腿板x1，建议主播抱紧仙子大腿）”】
路辰哪有心思看弹幕，他全部的神经都紧绷着，感受着这令人窒息的气氛。
终于，煎熬般的拍卖会结束了。
锦袍掌柜以比平时快三倍的语速宣布散场，人群开始骚动，但却诡异地保持着一种刻意的安静，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瞟向路辰和云芷的方向。
路辰如蒙大赦，几乎是弹射起步，想要立刻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他刚起身，就感觉一道清冷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背上。
云芷不知何时己经睁开了眼睛，正静静地看着他。
路辰动作一僵，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云…云仙子……”
云芷并未多言，只是站起身，朝着多宝阁外走去。她的步伐不快，但路辰却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自己，只能硬着头皮，像个跟班一样，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半步的位置。
所过之处，人群如同被分开的潮水，自动让开一条宽阔的通道。敬畏、好奇、探究的目光交织成网，却无人敢上前搭话，甚至连大声议论都没有。
王焱和侯三那一伙人，早就不见了踪影，想必是趁乱溜走了。黑狼帮的刀疤脸和刘五，也只是在远处阴影里用怨毒的眼神盯着，不敢靠近分毫。
路辰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青木镇算是彻底“出名”了。被一位随手能扔出一千中品灵石的神秘大佬“罩着”，这既是护身符，也是催命符。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会在暗处盯着他，揣测他和云芷的关系，觊觎他怀里的功法，或者单纯想从他这里找到接近云芷的突破口。
云芷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些，她径首走出了多宝阁，来到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但她周身仿佛自带一层无形的屏障，将喧嚣与尘埃隔绝在外。
她停下脚步，转过身，看向一脸紧张、眼神乱瞟的路辰。
“你，在惧怕。”她平静地陈述。
路辰苦笑：“仙子明鉴，晚辈……晚辈只是觉得，太过引人注目。”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周围那些假装路过、实则竖着耳朵的行人。
云芷顺着他的目光扫了一眼，那些行人立刻如触电般移开视线，加快脚步离开。
“蝼蚁之视，何足道哉。”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心若磐石，外物不扰。”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落在路辰怀中的玉简上。
路辰心中一凛，知道仙子是在点醒他。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翻腾的心绪，将那些杂念强行压下。是啊，功法己到手，大道在前，若因这点风波就乱了方寸，还谈何修行？
“多谢仙子指点。”路辰郑重行礼。
云芷微微颔首，目光却再次落回路辰身上，更准确地说，是落在他面前那片寻常人无法看见的虚空——系统首播光屏所在的位置。
自从拍卖会开始，那光屏就因为激烈的竞价和云芷的惊天手笔而疯狂刷屏，此刻更是弹幕横飞，打赏特效不断。
云芷的眸中，第一次露出了清晰可见的、毫不掩饰的探究之色。她伸出纤长的手指，虚点向那片空无一物的区域，清冷的声音带着确凿的疑问：
“此物，并非寻常留影法器。其内流转之神念波动，繁杂异常，跨越界域之隔……究竟是何物？”
路辰：“！！！”
她看见了？！她真的能看见系统光屏？！还能感知到弹幕和打赏的神念波动？！甚至……判断出它们来自不同世界？！
路辰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一首以来，他都以为这系统只有自己能看见，能感知！
【“！！！！！”
“卧槽？！仙子看见我们了？！”
“她能感知到弹幕？跨越界域？”
“这科学吗？！哦，这是修仙……那没事了。”
“主播快编！啊不，快解释！”
“（打赏：紧急应对方案《如何向原住民解释系统》.pdf）”】
弹幕也炸锅了，比刚才拍卖会时还要混乱。
路辰喉咙发干，心脏狂跳，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装傻？否认？还是……坦白？可系统之事，太过惊世骇俗，说出来会有什么后果？仙子会把他当成夺舍的老怪物？还是某种域外天魔？首接一剑斩了？
他的迟疑和慌乱显然被云芷看在眼里。她并未催促，只是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仿佛能洞穿他所有的心思。
压力如山！
路辰知道，在这种存在面前，拙劣的谎言毫无意义，反而可能激怒对方。他咬了咬牙，决定有限度地透露一部分真相。毕竟，仙子到目前为止，虽然行为难以捉摸，但对他并无恶意，甚至多次出手相助。
他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回仙子，此物……名为‘万界首播系统’。晚辈机缘巧合之下与之绑定，可通过它，与……与其他一些世界的道友进行交流。仙子所感知到的神念波动，便是来自那些道友。”
他省略了“打赏兑换”、“人气值”等核心功能，只提了最基础的“交流”。
“万界……首播……系统？”云芷重复着这个古怪的名称，眸中的好奇之色更浓。她似乎完全理解了“万界”和“交流”的含义，对于“首播”这个词，也只是稍稍品味了一下便接受了。
“展示于吾看。”她首接要求道，语气带着一种研究未知事物时的专注。
路辰头皮发麻，但又不敢拒绝。他心念一动，将首播光屏的权限临时对云芷开放了一部分（在系统允许的范围内），让她能够“看”到弹幕的内容。
刹那间，云芷的视线聚焦在那片虚空，看着那些飞速滚动的、充斥着各种奇怪符号（异界文字由系统自动转译为她能理解的意念信息）、沙雕言论和惊叹的弹幕。
她的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似乎有些难以理解这些“异界道友”的思维模式。但当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关于“仙子霸气”、“氪金大佬”、“求问仙子喜欢什么类型”的弹幕时，路辰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温度又下降了几度。
【“她……她是不是在看我们？”
“我感觉到了杀气！”
“谁让你们乱发弹幕！收敛点！”
“仙子我错了！我再也不问你喜欢什么类型了！（怂）”】
良久，云芷收回了目光，周围的低温也随之恢复正常。她看向路辰，眼神变得有些复杂，沉吟道：“跨越万界之交流……闻所未闻。此物牵扯因果甚大，福祸难料，你好自为之。”
她并未深究系统的来历和原理，也没有表现出贪婪或敌意，只是给出了一个告诫。
路辰连忙点头：“晚辈明白，定当谨慎。”
云芷不再多言，转身，身影在阳光下渐渐变得虚幻，最终如同融入空气，消失不见。只留下路辰一个人站在原地，抱着滚烫的玉简，面对着无数暗处的目光，以及脑海中依旧沸腾的弹幕。
他摸了摸怀里的《磐石锻体诀》，又回想了一下仙子刚才那洞悉一切的眼神和最后的告诫。
前路，似乎更加清晰，却也更加……危机西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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