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残枝低语
苏婉蜷缩在廉价旅馆布满污渍的床垫上，窗帘紧闭，只留一道缝隙透进城市夜晚永不熄灭的霓虹余光。她双手紧紧交握，那块被称为“生命枝丫”的碎片被她捂在掌心，紧贴着胸口。碎片冰凉，却又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温热，如同垂死之人的最后一口喘息。
自从那日小巷离奇获救后，她不敢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两天。追猎她的人像跗骨之蛆，来自一个名为“枯萎教团”的隐秘组织。他们似乎对这块碎片志在必得。
疲惫和恐惧如同潮水般侵蚀着她的意志，但碎片中传来的、那混杂着痛苦与诱惑的“低语”，却让她无法安然入睡。
她再次尝试与碎片沟通，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体内微薄的灵能注入其中。这是她摸索出的、暂时利用碎片力量的方法——【自然低语】。
意识沉入一片扭曲的绿色光晕。她“看到”了腐朽的参天巨木，虬结的枝干如同垂死的巨蟒，叶片枯黄，却散发着不甘的怨念。她感受到大地在哀嚎，生命力被强行扭曲、抽离，转化为一种充满毁灭欲望的狂躁力量。这就是【枯萎低语】的本质，是【生命源泉】走向极端反面所呈现的可怖形态。
通过这扭曲的链接，她能勉强感知到周围植物的“状态”，并加速它们的生长。但这种加速是病态的，被催生的植物会迅速绽放、结果，然后以远超自然的速度凋零、腐烂，其过程会释放出微弱的、带有精神侵蚀性的孢子。她曾用这方法让一盆旅馆窗台的绿萝瞬间疯长，缠绕住一个试图破窗而入的追猎者，那人在藤蔓的束缚和腐败孢子的侵蚀下发出了凄厉的惨叫。
代价是巨大的。每次使用能力，她都感觉自己的生命力仿佛也被抽走了一部分，精神更加疲惫，心头那股无名火和绝望感也愈发浓重。碎片中的低语在她脑海中回响，诱惑她释放更多力量，承诺给予她解脱和复仇的力量。
“放弃抵抗……融入枯萎……成为新生的一部分……”那声音如同甜蜜的毒药。
苏婉猛地切断联系，大口喘息，额头上布满冷汗。她摊开手掌，看着那块幽光闪烁的碎片，眼中充满了恐惧与挣扎。这是毒药，也是她目前唯一的武器。
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要么被“枯萎教团”抓住，要么被这块碎片彻底吞噬。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再次闪过小巷中那瞬间的、绝对的“虚无”。那股力量，冰冷、漠然，却带着一种连【枯萎低语】都无法侵蚀的绝对性。那是她唯一的、渺茫的希望。
她必须回去，回到城西，回到那片让她感到恐惧却又蕴含着一线生机的“禁区”附近。也许，只有靠近那位无法理解的存在，才能暂时震慑住追兵，或者……找到摆脱碎片的办法？
这个念头让她不寒而栗。那位的恐怖，似乎并不下于手中的碎片。但这己是绝境中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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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城西老城区，“苟活互助群”里因为张弛最新带回来的消息炸开了锅。
“弛哥，真的假的？‘枯萎教团’那帮疯子也摸过来了？”
“千真万确！”张弛快速敲着手机，他的【吉凶预兆】今天格外活跃，让他心绪不宁，“我下午送货，看到两个穿灰袍、身上带着一股子‘腐烂树叶’味儿的家伙在禁区外围转悠，眼神阴得很！我的‘雷达’当时就响爆了！”
“妈的，那可是群真正的疯子！听说他们崇拜什么‘枯萎之主’，到处找有生命能量的东西献祭！”
“他们来干嘛？难道也是冲着‘龙王’来的？”
“不像……我感觉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找人？”
“都小心点！这帮家伙动起手来可不讲规矩，被他们盯上，死都是轻的，听说会被抽干生命力变成干尸！”
张弛放下手机，心情沉重。他的【吉凶预兆】虽然时灵时不灵，但一旦强烈示警，往往意味着真正的危险。枯萎教团的到来，让本就复杂的局面变得更加凶险。他看了一眼窗外那片寂静的“禁区”，心中暗忖：难道他们找的东西，或者人，就在这附近？会和那位“龙王”有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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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默端坐在黑暗中，指尖在旧沙发扶手上无意识地轻轻敲击。
他“看”到了那个名为苏婉的女子，正带着那块散发着【枯萎低语】的碎片，如同扑火的飞蛾，怀着巨大的恐惧与一丝决绝，再次向着他的方向靠近。他也“看”到了那两个身上散发着与碎片同源、但更加浑浊邪恶气息的灰袍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鬣狗，在她身后不远处缀着。
他还“听”到了张弛那群底层觉醒者带着恐惧的议论。
“枯萎教团……枯萎之主……”凌默在破碎的记忆碎片中搜寻着。一些关于“腐败”、“凋零”、“生命逆转”的模糊概念浮现出来，似乎与某个在远古时期就被镇压或放逐的、执掌负面生命法则的古老存在有关。这块碎片，或许是那个存在的一部分？或者是其力量影响的造物？
有趣。
一块指向生命负面极致的碎片，一个身怀疑似生命正面本源“种子”的少女，同时出现在他周围。这仅仅是巧合，还是命运纺锤下有意识的编织？
他没有兴趣拯救谁，也没有兴趣替谁清除麻烦。
但如果这块碎片，以及其背后的所谓“枯萎教团”，能带来一些关于这个世界更深层秘密的信息，或者能进一步刺激林晓体内的【生命源泉】产生更有趣的变化，那么，他不介意暂时留着她，以及她带来的这些小麻烦。
至于那些闯入他视线范围的“虫子”……
凌默敲击沙发扶手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的意识微微一动，一股无形无质、却带着绝对“秩序”意味的意念，如同精准的手术刀，跨越空间，扫过那两个正在追踪苏婉的灰袍人。
正在潜行中的灰袍人猛地一僵，他们感觉自己与“枯萎之主”的信仰连接瞬间变得模糊不清，体内运转的、带有腐蚀特性的灵能如同被冻结，更有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层次的巨大恐惧感攫住了他们的心脏，让他们几乎无法呼吸。
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两人惊疑不定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骇然。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本能告诉他们，这片区域比想象中更加危险，有什么他们无法理解的存在刚刚注意到了他们，并给予了警告。
“先……撤退。”其中一个沙哑着嗓子说道，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苏婉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拼命向着城西老城区，向着那片在她感知中如同绝对“虚无”的区域靠近。
她不知道，自己和她手中的碎片，己经成了一枚被投入棋盘的、牵动着多方神经的棋子。
而她所依仗的、也是她所恐惧的那位“龙王”，正以她无法理解的方式，冷漠地调控着棋局的节奏。
夜色更深，城市的霓虹无法照亮所有的角落。
一场围绕着“生命”与“枯萎”的暗涌，正在凌默的无形领域边缘，悄然汇聚。
而身怀【生命源泉】的林晓，依旧在灯下蹙眉演算着数学题，对即将波及自身的风暴，浑然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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