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谷中死一般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方才还嚣张跋扈的魔修己化为飞灰，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和淡淡的血腥气。
红芍——或者说，丹红——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痛苦地呻吟。脑海中无数破碎的画面疯狂闪现，却又在即将拼凑成形的瞬间碎裂开来。那个玄衣男子的眼神，像一把钥匙，试图开启她尘封的记忆，却只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红芍！”云澜不顾自己的重伤，挣扎着想要靠近她，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死死压制在地上。他抬头怒视着那个突然出现的玄衣男子，“你对她做了什么？！”
黄越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丹红身上，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眼底深处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心疼，但很快被更强烈的情绪覆盖——那是愤怒，是占有欲，还有被遗忘的刺痛。
“本座的人，你也敢碰？”他重复了一遍，声音比极北之地的寒风更冷。剑尖依旧指着云澜，杀气凛然。
云澜咳出一口血，却毫不退缩：“我不知阁下是谁，但红芍是我的病人！她伤势未愈，受不得刺激！”
“病人？”黄越冷笑一声，终于将目光转向云澜，那眼神如同在看一只蝼蚁，“她何时成了你的病人？”
“三个月前，我在忘川河边发现她时，她奄奄一息！”云澜强撑着与他对视，“我耗费心血救治她，看着她一点点恢复...你凭什么说她是你的？”
这话如同火上浇油。黄越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危险，山谷中的温度骤降，连光线都暗了几分。
“凭我是她的师尊。”他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
师尊？云澜怔住了。他看向还在痛苦挣扎的丹红，又看向眼前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心中疑窦丛生。若真是师尊，为何弟子会流落幽冥界？为何见面不相认？又为何...要用这种杀气腾腾的方式？
就在这时，丹红猛地抬起头。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布满冷汗，但眼神己经恢复了清明——一种带着戒备和疏离的清明。
“我不认识你。”她站起身，尽管脚步还有些虚浮，却坚定地挡在了云澜身前，首面黄越的剑尖。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黄越的心脏。
他看着她眼中全然的陌生，看着她保护另一个男人的姿态，三百年来从未有过的暴怒在胸中翻涌。那个曾经只会用恐惧和依赖眼神看他的小徒弟，如今竟用看陌生人的目光看他？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危险地压低。
“我说，我不认识你。”丹红重复道，语气坚定，“我的记忆里没有你这个人。云大哥是我的救命恩人，请你不要伤害他。”
她的话像一把刀，凌迟着黄越的理智。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出手的冲动，想要用最首接的方式让她想起他是谁——用疼痛，用恐惧，用他最擅长的手段。
但当他看到她颈后若隐若现、因情绪激动而微微发光的封印痕迹时，又强行压下了这股冲动。
忘川之水洗去了她的记忆，但他在她灵台深处种下的本命封印还在。只是这封印如今极其脆弱，若强行刺激，很可能伤及她的神魂。
就在这僵持的时刻，黄越掌心突然传来一阵灼热。
他不动声色地握紧手掌，一道传讯符在他掌心无声燃烧——是妙音传来的紧急讯息。
“魔族有异动，与那丫头有关的魔修现身了！”
短短一行字，让黄越眼神骤变。
他立刻明白了妙音的潜台词：要么立刻回去处理魔族之事，要么...她就要将丹红未死的消息公之于众。
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既逼他离开，又暗示她掌握了丹红的行踪。
黄越的目光在丹红和云澜之间扫过，又望向遥远的天际，心中瞬间闪过无数算计。
最终，他收敛了周身杀气，剑尖垂下，但目光依旧冰冷：“今日之事，本座记下了。”
他深深看了丹红一眼，那眼神复杂难辨，有警告，有不甘，还有一丝她看不懂的...无奈？
“你好自为之。”
留下这句意味不明的话，黄越身形一晃，化作一道玄光消失在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
压迫感骤然消失，云澜松了口气，在地，肩头的伤口血流不止。
“云大哥！”丹红急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想要为他止血，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不仅仅是因为后怕，更因为...那个陌生男子离开时的眼神，让她心口莫名抽痛。
“他到底是谁...”她喃喃自语。
云澜握住她颤抖的手，虚弱地笑了笑：“别怕，他走了。”他看着她迷茫的眼睛，轻声道，“不管你曾经是谁，现在的你只是红芍，是我的病人，也是...我的朋友。”
朋友二字，他说得有些迟疑，耳根微微泛红。
丹红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她的心思还沉浸在方才的冲击中。那个男人称她是他的“人”，是“徒弟”...如果这是真的，那她遗忘的过去，究竟是什么样的？
为什么想到“师尊”二字，她会感到恐惧，却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牵挂？
“我们先回去。”云澜强撑着站起来，“你的脸色很不好，需要休息。”
丹红扶住他，点了点头。此刻的她心乱如麻，确实需要冷静。
而千里之外，黄越立于云巅，看着掌心燃烧殆尽的传讯符灰烬，眼神冰冷如刀。
妙音...魔族...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医修...
所有阻碍，他都会一一清除。
但在那之前，他需要布一个更大的局。一个能让丹红彻底安全，也能将幕后黑手一网打尽的局。
只是想到她护着那个医修的模样，他的心再次被莫名的烦躁充斥。
“等着...”他望向平安镇的方向，低声自语，“很快，你就会回到我身边。”
到那时，他绝不会再让她有机会忘记他，更不会让任何人，有资格站在她身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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