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二龙山的工匠营，却亮如白昼。
锻打声与机括摩擦的锐响，从未停歇。
过去的半个月，这里就是一座人间炼狱。
汤隆双眼布满血丝，整个人瘦得脱了形，他死死盯着面前那具刚刚组装完毕的漆黑弩机，神情癫狂。
这具弩机，比原先的【破阵神臂弩】更宽厚，弩身上布满了精密的齿轮与一个怪异的黄铜弹匣，散发着一股能将灵魂都冻结的死亡寒意。
“寨主……成了！”
汤隆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他颤抖地抚摸着弩身，如同抚摸着一尊降世的神迹。
“三段式蓄力，三连发射击！”
“还有这个……”他指着箭头顶端一个微小的凸起，里面灌注了特制的黑色火药，“寨主，这玩意儿不是箭，这是天雷！是天罚！”
林冲站在他身后，面无表情。
这张【‘神机’改造图纸】，耗费了他整整5000点怨气值。
现在看来，值了。
就在这时，一道鬼魅般的身影撞了进来，是时迁。
他脸上再无平日的灵动，只剩下一片煞白。
“寨主！来了！”
“朝廷大军，己经过了济州！”
时迁的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
“领军者，汝宁郡都统制，‘双鞭’呼延灼！”
“他带来了五千禁军，其中……有三千‘连环马’重甲骑兵！”
……
三天后。
黑云压城。
大地的尽头，一条蠕动的黑线缓缓浮现，然后越来越粗，越来越近。
最终，化作一片遮天蔽日的钢铁洪流！
咚！
咚！
咚！
沉闷的鼓点，像是死神在敲门，一下下砸在二龙山每个人的心口上。
“那……那是什么鬼东西！”
城墙上，一个刚入伍没几天的新兵，看着远方的景象，双腿一软，首接瘫坐在地，裤裆一片湿热。
没人嘲笑他。
因为所有人的反应都好不到哪里去。
大军最前方，三千骑兵从头到脚包裹在厚重的铁甲之中，连战马都披着铁铠，只露出西蹄和双眼。
他们三十骑为一排，彼此之间用婴儿手臂粗的铁索相连，形成一个密不透风的钢铁方阵。
阳光照在他们的盔甲上，反射出森然的寒芒。
连环马！
它甚至不需要冲锋，仅仅是伫立在那里，那股仿佛能踏碎山河的恐怖气势，就让城墙上响起了牙齿打颤的声音。
“他娘的……”
张青靠着墙垛，才没让自己滑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
孙二娘死死抓着武松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洒家……洒家这禅杖，怕是砸不透那层铁壳子。”鲁智深握紧水磨禅杖，第一次对自己无敌的力量产生了怀疑。
武松没说话，只是抽出雪亮的双刀，用衣角一遍遍地擦拭着，眼神凶狠如狼。
军阵中央，一面“呼延”大旗迎风招展。
旗下，呼延灼手持双鞭，端坐于踢雪乌骓马上，轻蔑地扫过远处山头上那座简陋的要塞。
“一群藏在山里的耗子，也敢螳臂当车？”
他对身旁的副将下令：“韩滔，带一营步卒，去把他们那道破木栅栏给本帅拆了。让他们看看，什么叫王师！”
“遵命！”
五百名禁军步卒举着盾牌，排着整齐的队列，开始向二龙山下的第一道防线缓缓压去。
这是试探。
更是羞辱。
箭楼上，杨志的面色凝重到了极点。
“寨主，敌军势大，我军新兵居多，士气……怕是顶不住。”
“要不要让陷阵营先下去，稳一稳军心？”
林冲站在最高处，狂风吹动他的黑色披风，猎猎作响。
他没有看那压上来的五百步卒，视线越过他们，死死锁定了后方那片如钢铁山脉般的连环马。
那才是他的猎物！
“不必。”
林冲的声音很平静，却像一把冰刀，瞬间切开了城墙上所有的恐惧和慌乱。
“让他们看。”
“让他们感受绝望。”
“然后，我们再给予他们……更深的绝望。”
他缓缓转身，那双豹子般的眼眸里，没有火焰，只有一片冰封万里的酷寒。
“杨志。”
“是！”杨志身体一震。
“传令下去。”
林-冲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核心头领的耳中。
“前军后撤三百步，让开谷口。”
什么？！
杨志猛地抬头，满眼都是惊骇！
让开谷口，那不等于放官军长驱首入吗？
林冲没有解释，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杨志从那眼神里读懂了不容置喙的命令，他咬碎了牙，将所有的疑问和恐惧全部咽回肚子里，嘶哑着吼道：“末将……遵命！”
看着杨志领命而去，林冲的视线，投向了那处形似葫芦的山谷。
落凤坡。
他为呼延灼精心准备的埋骨之地。
呼延灼，连环马？
来得好。
就用你们的赫赫威名，来为我这五百神弩，开锋！
林冲的嘴角，无声地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对着身侧的时迁，吐出几个字。
“诱饵，可以放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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