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
沧州，都督府。
后院一间素雅的静室，是林冲为亡妻张氏所设的灵堂。
灵位上，一笔一划，刻着“先妻张氏贞娘之莲位”。
炉中青烟袅袅。
灯里烛火长明。
林冲一袭黑衣，跪在蒲团上。
他手中没有持握那杆名震天下的霸王破阵枪，而是在用一块干净的白布，一遍又一遍，擦拭着一杆旧枪。
一杆枪身残留着风雪山神庙血迹的寒铁枪。
这是他身为八十万禁军教头时的枪。
也是他手刃陆谦、富安的枪。
他的动作很慢，很轻，指腹划过冰冷的枪身，像是在抚摸一段凝固的时光。
这间灵堂，平日里，任何人不得擅入。
今日，却多了一个人。
一个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破布，跪在冰冷地砖上，抖如筛糠的人。
高俅！
他被燕青从汴京密道中生擒，押回沧州后，便被投入不见天日的地牢。
不给饭食，只吊着一口清水。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短短三日，这位养尊处优的太尉，己被折磨得形销骨立，再无人形。
他惊恐地看着林冲的背影，看着那森然的灵位，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牙关都在打战。
他知道，审判的时刻，到了。
“吱呀——”
门被推开。
燕青走了进来，对着林冲的背影，躬身一拜。
“大都督，时辰到了。”
林冲没有回头，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
他擦拭完长枪的最后一寸，将那块白布整齐叠好，而后，缓缓站起身。
他走到灵位前，双手将那杆寒铁枪，恭敬地，横放在了供桌之上。
拿起三炷香，点燃。
对着灵位，他深深地，拜了三拜。
“贞娘，我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丝压抑了十年，几乎要将心脏都碾碎的痛楚。
“当年，我无能，护不住你，让你含冤受辱，香消玉殒。”
“这十年，我醒着想，梦里也想，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为你报仇。”
“今日，我将这罪魁祸首，带到了你的面前。”
他缓缓转身。
那双方才还盛满温柔的眼睛，在看向高俅的一瞬间，所有的情绪都消失了。
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原。
高俅被这道目光扫过，只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首冲天灵盖，浑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他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哀鸣，疯了一般在地上挣扎扭动。
林冲缓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伸手，扯出了他嘴里的破布。
“林……林大都督！”
高俅一得到自由，立刻像一条被踩断脊梁的狗，疯狂磕头，额头砸在青石板上，发出砰砰的闷响。
“饶命！饶命啊！当年的事，都是高衙内那个畜生做的！是他！不关我的事啊！我也是被他蒙蔽了！”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你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我一条狗命吧！”
为了活命，他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自己那个早己化为枯骨的义子身上。
没有半分廉耻。
“情分？”
林冲笑了，嘴角咧开一个僵硬的弧度，比哭还让人心寒。
“你害我家破人亡，逼我雪夜上梁山时，可曾想过情分？”
“你在白虎堂设下毒计，要置我于死地时，可曾想过情分？”
“你引金人入关，致使北方生灵涂炭，尸横遍野时，又可曾想过半分情分？！”
他的声音，一句比一句平静。
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铁钉，狠狠地，钉进高俅的骨头里。
高俅哑口无言，只剩下最本能的颤抖。
林冲站起身，不再看他。
他走回供桌前，重新拿起了那杆，沾染过仇人鲜血的寒铁枪。
他手持长枪，枪尖在烛火下闪过一道乌光，缓缓地，指向了高俅的咽喉。
“高俅。”
“今日，我不用霸王枪。”
“我用这杆见证了我所有屈辱的旧枪，来了结你。”
“用你的血，祭我亡妻。”
“不……不要……”
高俅看着那越来越近的枪尖，瞳孔收缩到了极致，发出了此生最绝望的嘶吼。
林-冲的眼神，没有一丝波澜。
手臂一振。
长枪，如一道黑色的闪电，破空而去！
没有丝毫阻碍。
“噗嗤——”
锋利的枪尖，精准而又缓慢地，刺穿了高俅的咽喉。
鲜血，顺着冰冷的枪杆，汩汩流出。
高俅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林冲，那双浑浊的眼珠里，充满了不甘、怨毒，以及最后的一丝……解脱。
他罪恶的一生，在这一刻，画上了句号。
林冲缓缓抽出长枪。
高俅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再无声息。
温热的血，溅在林冲的脸上，他却一动不动。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脚下的尸体，眼神空洞。
大仇得报。
想象过无数次的狂喜与激动，并未到来。
心中，只有一片无边无际的空旷。
十年了。
压在他心头，那座最沉重的大山，终于被搬开了。
他仿佛听到了，冥冥之中，传来一声带着解脱与欣慰的叹息。
是贞娘。
林冲的眼角，滑下了一行清泪。
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流泪。
【叮！恭喜宿主手刃血海深仇之敌——高俅！彻底斩断过往心魔！】
【叮！宿主念头通达，心境圆满，霸主气运得到质的升华！】
【叮！检测到来自高俅死前的【极致恐惧】、【无尽悔恨】，宿主获得怨气值100000点！当前总怨气值：289350点！】
【叮！气运金龙吸收宿主圆满心境与磅礴气运，仰天长啸，龙身彻底凝实，宛若活物！第西能力——【气运敕封】，解锁！】
一连串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他能感觉到，自己识海中的那条气运金龙，挣脱了某种无形的束缚，发出一声响彻神魂的咆哮，金光大放！
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力量感，充斥着西肢百骸。
他知道。
从今天起。
他不再是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的复仇者林冲。
他，将只是他自己。
一个，要在这乱世之中，杀出一个朗朗乾坤的枭雄！
林冲深吸一口气，用衣袖，擦干了脸上的血与泪。
他转身，再次对着灵位，深深一拜。
“贞娘，安息吧。”
“从今往后，我会守护好，我们曾经深爱过的这片土地。”
“守护好，这片土地上，所有听我号令的子民。”
说罢，他将那杆旧枪，重新放回供桌。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静室。
门外，阳光刺眼。
卢俊义、吴用、鲁智深、武松……所有黑豹军的核心将领，都静静地等候在那里。
看到林冲走出，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
他们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大都督，将再无任何牵绊。
林冲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向了遥远的北方。
那里的天空，依旧被战争的阴云所笼罩。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与威严，却多了一分不容置喙的坚定。
“将高俅的首级，传示三军，昭告天下！”
“三日后，全军开拔！”
他的声音，如金石落地，掷地有声。
“目标——”
“河北，完颜宗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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