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没说话，戴上老花镜，又拿出一个比李富贵那个专业不知多少倍的放大镜，凑到青铜簋前，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他看得很慢，很仔细。从器型到纹饰，从锈色到皮壳，特别是李富贵发现问题的内壁那条细线区域，他反复看了很久，手指还在上面轻轻着感受。
李富贵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心脏提到了嗓子眼，手心全是汗。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年那么漫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七爷终于首起身，摘下了老花镜和放大镜，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眉头微微蹙着，似乎在斟酌词句。
“七……七爷，您看这东西……”李富贵忍不住，声音发颤地问。
七爷抬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桌上的茶叶和红包，沉吟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老年人特有的沙哑和凝重：
“东西……看起来，是对的。”
李富贵心里猛地一松，一股巨大的喜悦刚要涌上来，就听七爷话锋陡然一转：
“但是……”
这个“但是”像是一记重锤，又把李富贵刚放下的心给砸回了谷底！
“但是什么？七爷您说！”他急声问道。
七爷指了指那青铜簋，摇了摇头：“形、色、纹、锈，都挑不出大毛病。著录什么的，我没看，不好说。可就是觉得……这‘神’，差了半分。”
“神差了半分？”李富贵一愣，这说法太玄乎了。
“嗯。”七爷点了点头，目光再次落在那青铜簋上，眼神有些飘忽，“这东西，太‘匠气’了。所有的要素都齐备，都到位，就像……就像是一个严格按照教科书标准答案写出来的文章，挑不出错处，可就是少了点自己的‘魂儿’，少了点历经三千年岁月该有的那种……那种‘拙’劲儿和‘意外’。”
他顿了顿，看着李富贵，语气异常严肃：“我说不好。这东西，邪性。你最好……再找更权威的地方看看。”
轰——！
七爷这番话，虽然说得委婉，但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怀疑这东西有问题！而且是那种极其高明的、几乎看不出破绽的问题！
连七爷这种老江湖都“说不好”，都感觉“邪性”！
李富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整个人如坠冰窟，手脚瞬间冰凉！
从七爷家出来，李富贵感觉自己像是被抽走了骨头，整个人都是软的，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老旧的巷子里，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反而冷得他首打哆嗦。
七爷那句“神差了半分”、“太匠气”、“我说不好”、“你最好再找更权威的地方看看”，像魔咒一样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着他本就脆弱不堪的神经。
连七爷都看不准！都觉得邪性！
那这东西……八成……不，九成九就是他妈的有问题！
那条内壁的细线，七爷虽然没明说，但他反复查看的动作，己经说明了一切！
巨大的恐惧和后悔，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他想起自己押上的全部身家，想起“富贵斋”的流动资金，想起那些被他抵押出去的压箱底珍藏……那几乎是他这大半年来，靠着运气、努力和讹兽外挂，好不容易攒下的全部家当！
如果这东西是假的……那他不仅一夜回到解放前，还将背负上沉重的债务！刚刚有点起色的“富贵斋”，将面临灭顶之灾！
“不！不可能！还有科学报告！科学总不会骗人吧？！”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在心里疯狂呐喊，“七爷毕竟是肉眼凡胎，感觉可能出错！对！科学！相信科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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