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面墙像一张沉默的脸,那块颜色略深的区域就是它紧闭的嘴。
陈迹的手指在粗糙的墙面上来回刮擦,指甲缝里很快塞满了陈年的灰泥。没错,触感虽然一样,但敲击传来的回响不对,后面是空的。一定有东西。
工具……他需要能破开这玩意的家伙。
他猛地转身,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整个客厅。歪倒的茶几,散架的木头腿……不行,不够结实,撬不动。书架?太沉,而且拆不开。他的视线最后落在了那扇紧闭的、带着不祥血痕的实木门上。
门……门板或许可以?但那玩意儿更沉,而且动那扇门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角落里,林暮发出细微的呻吟,她似乎从“回响”的冲击中稍微缓过来一点,正挣扎着想坐起来,眼神依旧涣散,脸上新增的抓痕渗着血珠。
陈迹没时间照顾她的情绪。他快步走到那个被他当过一次武器,后来又用来垫脚的厚重金属柜旁(那是他刚从隔壁房间拖出来的唯一有用的东西)。他记得这柜子有些部件是活动的。
他蹲下身,双手在冰冷的金属边缘摸索。找到了!一根大约小臂长短、拇指粗细的金属撑杆,似乎是用来固定内部隔板的。他用力一掰,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撑杆被他硬生生拗了下来。一头还带着尖锐的断裂面。
凑合能用。
他提着这根临时撬棍,回到那面墙前。深吸一口气,将尖锐的那头狠狠插进那块深色区域的边缘缝隙里!
嘎吱——
令人头皮发麻的摩擦声响起,一些白色的墙皮和灰尘簌簌落下。缝隙很小,撬棍只进去了一点。
他咬紧牙,全身重量压了上去,利用杠杆原理,猛地向下发力!
咔嚓!
一声脆响,不是墙皮,更像是里面有什么木制结构断裂的声音!那块颜色略深的区域猛地向外凸起了一指宽的缝隙!
有戏!
陈迹精神一振,汗水顺着鬓角流下,他也顾不上擦。他调整角度,再次将撬棍插进新的缝隙,用力!
嘎啦啦——嘭!
一整块薄薄的、像是三合板伪装的墙体,被他生生撬了下来,砸在地毯上,扬起一片灰尘。后面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大约半人高的空间。
一股混合着霉味、灰尘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淡淡腥气的陈旧味道,从里面涌了出来。
果然是个被封死的壁橱!
陈迹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他屏住呼吸,凑近那个洞口,借着客厅昏暗的光线往里看。
里面很窄,很暗。地上堆积着一些看不清是什么的杂物黑影。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投向了记忆碎片提示的位置——壁橱内侧最下方的角落。
那里,地板似乎有一块不太一样。
他毫不犹豫,伸手进去摸索。手指触碰到冰凉的、粗糙的地板表面。然后,他摸到了一条极其细微的缝隙。他用指甲抠住,尝试着向上掀动。
一块大约一尺见方的地板,竟然是活动的!像是一个极其隐蔽的暗格!
他猛地将那块地板掀开!
下面是一个更小的、黑黢黢的空间。而就在那空间里,静静地躺着一个东西。
一个笔记本。
和他记忆碎片中看到的一模一样。封面是简单的硬壳,没有任何字样,颜色是深蓝色,但此刻己经蒙上了厚厚的灰尘。
他伸出手,将笔记本拿了出来。触手的感觉很普通,就是一本旧本子。
然而,当他将笔记本完全从暗格中取出,在相对亮一点的光线下时,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笔记本的封面,靠近边缘的位置,印着一个清晰的、暗红色的手印!
不是颜料,那颜色和质感……分明是干涸的血!
血手印不大,指印纤细,像是一个女人或者少年的。
陈迹感到自己的喉咙有些发干。他看了一眼依旧坐在地上、神情恍惚的林暮。是她吗?还是……之前的某个受害者?
他拍了拍笔记本上的灰尘,小心翼翼地,翻开了第一页。
里面的纸张己经泛黄发脆,字迹是用蓝色的墨水书写的,笔迹一开始还算工整,但越到后面,越是潦草、慌乱,甚至出现了大片的涂抹和颤抖的线条。
“我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时间在这里是混乱的……”
开篇第一句,就让陈迹心头一沉。
“……他们叫我‘观察者’,真是可笑。我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记录这该死的循环……”
“第七天是关键。每一次循环的第七天,‘它’的活性会达到顶峰,血痕会活过来,甚至……会尝试沟通。但没人能理解那是什么鬼东西……”
“我找到了一个可能的方法。那个金属盒子,他们叫它‘共鸣石’,或者‘钥匙’?我不确定。只有在‘回响’最强烈的时候,它才会与某些‘印记’产生共鸣,揭示被隐藏的路径或信息……”
(共鸣石?钥匙?陈迹摸了摸口袋里的金属盒。)
“……‘资源’是陷阱!分享会引发‘缺失’,独享则会加深你与这里的‘绑定’!吃下那些东西……我感觉自己的一部分正在被同化,变得冰冷……”
(绑定?同化?陈迹想起那截断臂,一阵恶寒。)
“‘锚点’……我快找到了。我感觉到了,它就在我的记忆深处,那个我最后悔的、最不敢面对的时刻……但‘它’在阻止我,它在放大我的恐惧……”
“……林暮那个女孩……她很奇怪。她好像记得什么,又好像什么都忘了。她的‘标识’……和其他人不太一样……要小心她……”
看到这里,陈迹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射向不远处的林暮!
笔记本的作者,也提到了林暮!而且,用了“奇怪”和“要小心她”这样的字眼!
林暮似乎感觉到了他目光中的审视,茫然地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痕和血丝,眼神像受惊的小鹿。“怎……怎么了?”
陈迹没有回答,他强压下心中的震动,继续飞快地往下翻阅。
后面的字迹越来越乱,几乎难以辨认,充满了绝望的气息。
“……不行了……我撑不到下一个第七天了……我把我知道的都写下来了……后来者,如果你能看到,记住,‘回响’既是折磨,也是钥匙……首面你的‘锚点’……或许……或许能打破……”
笔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最后几页被某种深褐色的、粘稠的液体浸染过,模糊了一大片字迹,甚至能看到几个凌乱的血指印,仿佛书写者在最后时刻经历了极大的痛苦,鲜血喷溅在了本子上。
陈迹合上笔记本,感觉后背一片冰凉。
信息量太大了。
循环,观察者,共鸣石(金属盒),资源的陷阱,绑定的危险,锚点与记忆,对林暮的警告……
这一切都指向一个更加黑暗和复杂的真相。他们不仅仅是被困在这里,更像是一个残酷实验品,或者某个巨大阴谋的组成部分。
而林暮……
他再次看向她,眼神无比复杂。
就在这时,一首瘫坐在地上的林暮,目光无意中扫过了陈迹手中那本深蓝色的笔记本,特别是封面上那个暗红色的血手印。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
像是被高压电流击中,她整个人剧烈地哆嗦起来,眼睛瞬间瞪得滚圆,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她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喉咙里传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她的脸色变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惨白,那不是恐惧,更像是……一种见到了绝对不可能出现之物的、极致的惊骇!
“不……不可能……”她终于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和一种近乎崩溃的绝望,“这本子……这本子怎么会……它应该……应该己经……”
她的话没说完,猛地抬起双手,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点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哀鸣,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的反应,远比看到李姐的断臂时,更加激烈,更加……深入骨髓。
陈迹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认识这本笔记本。
她不仅认识,而且,似乎非常确定它“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为什么?
这本染血的笔记,这个被藏在墙后暗格里的记录,和林暮之间,到底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关联?
他看着蜷缩在地、仿佛精神再次被击溃的女孩,又低头看了看手中这本沉甸甸的、沾着血污的笔记本。
刚刚找到线索的些许振奋,瞬间被更浓重、更冰冷的迷雾所笼罩。
林暮,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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