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不像是行走，更像是在一头垂死巨兽的血管里爬行。能量通道在他身后寸寸碎裂，发出令人牙酸的崩解声。乳白色的通道壁被狰狞的黑色纹路疯狂侵蚀，像是感染了致命的病毒，不断鼓起、破裂，喷溅出灼热的精神碎片。空气里弥漫着臭氧和某种东西烧焦的辛辣气味，吸进肺里像吞了玻璃碴。
陈迹猫着腰，几乎是凭着本能连滚带爬。一块崩飞的碎片擦过他的颧骨，留下火辣辣的一道，温热的血立刻渗了出来。他抹了一把，看都没看，眼睛只死死盯着前方那不断扭曲、仿佛随时会消失的路径。
妈的，张弛那家伙要在，肯定一边骂娘一边用身体给我开路了。 这念头不合时宜地冒出来，带着点荒谬的怀念。那家伙总说他的“伤害共鸣”是顶雷的命，现在这雷，可真他娘的是个大的。
混乱的数据流像垂死者的呓语，冲击着他的意识。他强迫自己不去听，不去分辨那些扭曲的哀嚎和诱惑，把所有精神都用在辨认方向上。苏晓要是在，大概能算出我下一秒被能量乱流撕碎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吧。 他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脚下却更快了几分。
冲出边缘通道，重新踏入“心域”核心控制区的瞬间，陈迹几乎以为自己闯进了某个抽象派画家的疯狂梦境。
曾经冰冷规整的暗银色墙壁，此刻布满了搏动着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黑色肿瘤，那些流淌的蓝色光痕被挤压得只剩细微的挣扎，发出濒死的闪烁。中央，那扇通往核心共鸣器的纯白光门，像一颗被强行充气到极限的气球，疯狂地膨胀、收缩，刺眼的白光和污浊的黑红色能量在门框上激烈绞杀，发出类似骨骼断裂的脆响。
整个空间都在呻吟，在瓦解。
陈迹的目光穿透这片混乱，死死锁在光门上。他能感觉到，林暮还在里面。她的气息微弱得像暴风雨中的烛火，却固执地没有熄灭。她在撑着，为他争取了回来的时间，也为这该死的世界争取了一个……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的结局。
他深吸一口灼热混乱的空气，伸手进口袋，紧紧攥住了那枚向日葵发卡。塑料的边缘硌着手心，那点微弱的暖意，是他此刻唯一的支点。林暮的姐姐，那个死在冰冷管道里的女人，留下这个，真的只是为了纪念吗？“钥匙非一，心域为真” ，那句话像幽灵一样在他脑子里盘旋。金属盒是钥匙，那这枚承载着守护与牺牲意志的发卡，会不会是打开另一种可能的“心钥”？
没时间犹豫了！
他低吼一声，像是要把肺里的空气全都挤出去，朝着那扇剧烈脉动的死亡之门猛冲过去！
就在他即将撞上的瞬间，光门表面猛地凸出一张由无数痛苦面孔揉捏成的、不断变幻的鬼脸，发出无声却首刺灵魂的尖啸，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般压来——是“它”的最后防线！
陈迹想也没想，几乎是本能地，将紧握发卡的右手狠狠按了上去！
“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进油脂，剧烈的能量冲突骤然爆发！那鬼脸发出更加凄厉的哀嚎，瞬间溃散！发卡上的暖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绽放，虽然只持续了一瞬，却硬生生在光门上撕开了一道扭曲的、极不稳定的缝隙！
陈迹没有丝毫停顿，侧身就往里挤！缝隙边缘的能量像灼热的刀片刮过他的身体，但他感觉不到疼，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进去！
……
纯白。
吞噬一切的、仿佛由固态光芒构成的纯白。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声音，只有无处不在的、恐怖的能量压力，像是要把人碾成最基本的粒子。
陈迹感觉自己像溺水者，在粘稠的光之海洋里挣扎。他勉强稳住身形，眯着被强光刺痛的眼睛，向前望去。
光芒的中心，是林暮。
她悬浮在那里，双臂被纯白色的光带死死缠绕、提起，更多的光带如同活物般刺入她的身体，抽取着，或者说，引导着毁灭性的能量。她的头无力地垂着，长发披散，脸色透明得像一张白纸，嘴角不断溢出带着光晕的血沫，那血沫离开嘴唇就蒸发成了更细微的光尘。
她在燃烧自己，点燃这个地狱。
而在她的对面，在那纯白光芒的深处，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黑影和痛苦嘶嚎凝聚而成的、如同腐烂星云般的意识聚合体——“它”——正疯狂地咆哮着。江浔393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无数黑色的、带着粘稠恶意的触手，如同暴雨般冲击着林暮周围那层薄薄的、摇摇欲坠的纯白屏障。
“回来……与我……合一……”混乱的意念如同潮水，试图淹没陈迹的意识。
“林暮！”他用尽力气嘶喊，声音在这能量的海洋里微弱得可怜。
林暮的身体颤动了一下，极其艰难地，一点点抬起了头。看到去而复返的陈迹，她涣散的瞳孔猛地收缩，先是难以置信，随即化为一种近乎崩溃的焦急和愤怒。
“走……啊！”她的意念断断续续，带着哭腔，“为什么……回来！快……走！我要……撑不住了！”她每说一个字，身体就剧烈地抽搐一下，更多的光屑从她口鼻中溢出。
“我不是来给你陪葬的！”陈迹顶着几乎要将他压扁的能量风暴，一步步向前挪，举起手中的发卡，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是这个！你姐姐……她可能……留下了别的东西！”
他的话语被“它”更加狂暴的攻击打断。一条格外粗壮的黑色触手，如同攻城锤般，狠狠撞碎了林暮最后的屏障，带着毁灭的气息，首刺她的心口！
那一瞬间，陈迹几乎能预见到林暮被彻底吞噬、湮灭的画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手中的向日葵发卡，突然变得滚烫，仿佛拥有了自己的生命，猛地挣脱了他的手掌，化作一道温暖的金色流光，射向林暮！
它悬浮在林暮的胸前，那朵褪色的向日葵，绽放出了前所未有的、柔和却无比坚定的金色光芒！
这光芒与周围毁灭性的纯白和邪恶的漆黑都截然不同，它带着一种……生命的韧性，守护的执念。
光芒笼罩住林暮，她身上那些被光带灼烧出的可怕痕迹，似乎停止了恶化，甚至隐隐有了一丝愈合的迹象。更令人震惊的是，这金光仿佛一把钥匙，触动了林暮体内某种更深层的东西！
一段被尘封的、带着强烈不舍与决绝的记忆碎片，顺着金光的桥梁，猛地冲入了陈迹和林暮的脑海：
……同样是这片纯白空间，但稳定而有序。林暮的姐姐脸色苍白，汗珠从额头滑落，她正小心翼翼地从自己意识深处，剥离出一点最核心的、闪烁着微光的什么，将其注入一枚普通的向日葵发卡中……她的眼神充满了疲惫，却异常明亮。“暮暮……如果……如果最终无法避免……这或许……是唯一的‘例外’……不是控制……是‘替代’……也是……姐姐给你的……解脱……”
替代？解脱？
不是同归于尽，而是……由她来替代林暮承担这一切？同时……寻求彻底的解脱？
没等他们完全消化这信息中蕴含的惊人可能性，平衡被彻底打破了！
也许是两个“基石”的力量（林暮的权限和发卡中封存的她姐姐的权限碎片）在共鸣器内部产生了无法预料的变化，也许是“它”的疯狂攻击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核心共鸣器，这个系统的心脏，彻底失控了！
纯白色的毁灭性能量不再温顺地通过林暮引导，而是如同挣脱了堤坝的洪水，向着整个空间无差别地爆发、倾泻！连“它”那庞大的黑暗本体，也被这失控的洪流正面击中，发出了混合着极致痛苦与暴怒的、震荡灵魂的咆哮！
“不——！”林暮的尖叫声被能量的怒吼淹没。她能感觉到，过载己经无法停止，但进程被彻底打乱了！结局不再是预想中精准的湮灭，而是……席卷一切的、狂暴的大崩解！
陈迹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冲击波狠狠掀飞，在意识被撕碎的前一秒，他仿佛看到那枚向日葵发卡在金光的包裹中，彻底融解，化作最精纯的守护之力，汇入了林暮的心口。而林暮在无尽的风暴中，回头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得让他心脏绞痛——有绝望，有释然，有一丝怨恨，更有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深沉的决绝。
紧接着，无尽的纯白吞噬了他的所有感知。
在彻底陷入黑暗之前，他似乎听到了两个癫狂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发现猎物的兴奋，穿透了能量的轰鸣：
“啊……这毁灭的篇章，多么……迷人！” （收藏家）
“悖逆之魂……终归寂灭！” （守墓人）
他们也来了……
这是陈迹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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