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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枷锁具象

小说: 九日回响   作者:江浔3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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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阴影从暗红雾气中挣出,轮廓清晰起来。

它不是追猎者。

至少,不完全是。

它有着近似追猎者的高大类人轮廓,但组成它身体的,不是纯粹的黑暗与恶意,而是……锈蚀的金属、破碎的家具木屑、干涸发黑的血痂、以及无数细微的、如同旧电视雪花般闪烁的痛苦记忆碎片。它的手臂一长一短,长的那条像是用好几截断裂的金属茶几腿粗暴地拧在一起,短的那条则耷拉着,末端依稀能看到一个扭曲的、类似沙发弹簧的钩子。它的“头”部没有明确的五官,只有一个不断旋转的、由破碎镜片和浑浊晶体构成的漩涡,漩涡中心,一点幽绿的光芒如同恶毒的眼睛,死死锁定着陈迹。

它走动时,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和木头碎裂的嘎吱声,每一步都在软烂的地面上留下粘稠的、带着铁锈味的印记。

这是一个由“旧日枷锁”中那些具体、琐碎而又充满恐惧的记忆残片——断裂的茶几腿、藏匿的壁橱、渗血的墙壁、乃至那令人作呕的“资源”气息——强行拼凑、活化而成的怪物!是那段绝望开端物质化的体现!

“嗬……呃……”怪物的喉咙(如果那能算喉咙)里发出混杂着金属刮擦和液体冒泡的怪异声响,它那由破碎镜片构成的面部漩涡转动,映照出陈迹瞬间苍白的脸,以及他眼中无法掩饰的震惊。

“逻辑重构” 在疯狂运转,试图分析这怪物的构成、弱点,但反馈回来的信息混乱不堪,夹杂着太多他自身的情感波动——那是他最初醒来时的茫然,面对规则时的紧绷,发现断臂时的恶心,以及……深埋的,对自身无力的愤怒。

“陈迹!”林暮在他身后低呼,声音带着颤音。她的 “记忆编织” 在这里感受到了更强烈的排斥与污染,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充满了原始的恐惧和敌意,极难梳理。

怪物没有立刻扑上来,它那扭曲的身体转向墙壁上那句“钥匙在你心里”的刻痕,幽绿的目光在上面停留了一瞬,仿佛在确认什么。然后,它才缓缓转向陈迹,那条由茶几腿拼接的长臂猛地抬起,带着刺耳的呼啸声,朝着陈迹狠狠砸落!

动作不快,但势大力沉,仿佛承载着那段初始岁月所有的沉重与压抑。

陈迹猛地推开林暮,自己向侧后方跃开!

“砰!!”

巨响在狭窄的回廊中回荡。怪物的手臂砸在地面上,腐殖质般的地面猛地凹陷下去,溅起粘稠的暗红色泥点,几块碎裂的木屑和金属片从它手臂上崩飞出来。

不能硬抗!

陈迹脑中飞速判断。这怪物力量极大,而且似乎与这片回廊环境融为一体,在这里跟它比拼蛮力绝对是找死。他需要利用这里的环境,或者……找到它的核心,那个所谓的“钥匙”?

“钥匙在你心里……”那低语如同魔咒,在他脑中盘旋。

怪物一击不中,发出愤怒的低吼,那条完好的长臂再次横扫,目标依旧是陈迹!它似乎认准了他!

陈迹矮身躲过,腥风刮过他的头顶。他眼角余光瞥见墙角那堆熟悉的、污渍斑斑的坐垫,一个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林暮!干扰它!用你的能力,让它‘看’点别的!”他大喊,同时身体如同猎豹般窜出,不是远离怪物,而是冲向那堆坐垫!

林暮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她强忍着不适,双手虚按向地面,记忆编织的能力全力发动!她无法净化这片区域,但可以短暂地“覆盖”和“混淆”!

柔和的金光从她手中流淌而出,如同画笔,在怪物感官所及的范围内,快速勾勒出一些虚假的、充满生机的景象——一片阳光下的草地,几声清脆的鸟鸣……这些与周围绝望暗红格格不入的画面,强行塞入怪物的感知领域。

怪物那由镜片构成的面部漩涡猛地一滞,旋转速度变慢,幽绿的光芒出现了瞬间的混乱。它发出一声困惑的呜咽,横扫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就是现在!

陈迹己经冲到坐垫旁,他并没有去拿坐垫,而是用脚猛地一勾,将最下面那个看起来最厚重、浸满污渍的坐垫挑飞起来,正好迎向怪物因为困惑而微微低下的“头”部!

坐垫在空中翻滚,上面一块深褐色的、仿佛干涸血迹的污渍,在暗红的光线下格外刺眼。

那怪物看到这块“污渍”,幽绿的光芒骤然收缩,仿佛受到了某种刺激!它发出一声尖锐的、混合着恐惧和暴怒的嘶鸣,竟然后退了半步,那条长臂也下意识地回收,想要护住自己(尽管它并没有明确的躯体要害)!

陈迹瞳孔一缩!

果然!这些源于“旧日枷锁”的记忆造物,同样承载着那些记忆中的“规则”和“恐惧”!这个怪物,似乎对代表“资源”(那断臂)的“污渍”有着本能的反应!是渴望?还是……厌恶?

他没时间细究。趁着怪物这短暂的僵首,他猛地扑向回廊一侧,那里有一段暴露出来的、粗大而枯萎的黑色根须,根须上布满了深刻的裂痕。

他之前就注意到,这怪物行走时,会有意无意地避开这些巨大的根须!

他冲到根须旁,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脚踹在根须一道最深的裂痕上!

“咔嚓!”

本就脆弱的根须应声断裂!一大截枯萎的根须掉落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几乎在根须断裂的同时,那怪物发出了一声更加痛苦和暴怒的咆哮!它整个身体都剧烈地颤抖起来,组成身体的碎屑簌簌落下,仿佛这根须的损伤首接作用在了它身上!

这片回廊,这怪物,与支撑“余音之间”的基础结构是相连的!破坏环境,就能伤害到它!

“攻击这些根须!”陈迹朝林暮喊道。

林暮会意,立刻改变策略,不再试图编织虚假景象干扰,而是将金光凝聚成纤细而锐利的尖刺,精准地射向怪物周围地面和墙壁上那些的、枯萎的黑色根须!

“噗!噗噗!”

金光尖刺刺入根须,虽然无法立刻将其摧毁,但每一次命中,都让怪物发出痛苦的嚎叫,动作也变得越发迟缓和混乱。

陈迹则利用自己更灵活的身手,在怪物周围穿梭,不断寻找机会,用脚,甚至捡起地上散落的坚硬碎片,狠狠砸向那些脆弱的根须节点!

怪物的怒吼变成了哀鸣,它庞大的身体开始变得不稳定,表面的碎屑不断剥落,那条由茶几腿拼成的手臂甚至出现了松动的迹象。它幽绿的目光死死盯着陈迹,那光芒中充满了怨毒,以及……一丝仿佛被背叛的、难以理解的困惑。

“为……什么……”模糊的、夹杂着杂音的意念,断断续续地从它那漩涡脸部传出,“枷锁……保护……为什么……打破……”

陈迹的动作猛地一顿。

保护?

这怪物……这由绝望记忆构成的怪物,认为这些代表“旧日枷锁”的根须,是一种……“保护”?

就在他这瞬间的迟疑之际,那怪物仿佛回光返照,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啸,整个身体猛地膨胀开来,然后——

“轰!!”

剧烈的爆炸并没有发生,但它庞大的身躯骤然解体,化作无数带着锈迹和血光的碎片,如同暴风骤雨般向西周激射!同时,一股浓郁到极致的、混合着绝望、恐惧和不甘的负面情绪洪流,如同实质的冲击波,狠狠撞向陈迹和林暮!

“小心!”

陈迹只来得及将林暮扑倒在地,用自己的后背硬扛下大部分冲击。

“噗——”他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出,感觉五脏六腑都移了位,意识瞬间模糊。那负面情绪如同冰冷的潮水,试图将他拖入无尽的深渊,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醒来的客厅,孤独,无助,面对着未知的恐惧……

“陈迹!坚持住!”林暮焦急的声音,和她身上散发出的、带着姐姐守护意志的温暖金光,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爆炸的余波渐渐平息。

暗红色的雾气似乎变淡了一些。

回廊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怪物解体后留下的残骸——锈蚀的金属片、腐烂的木屑、凝固的血痂……

而在怪物原本站立的地方,地面上,静静躺着一件东西。

那不是怪物的碎片。

那是一小片……深蓝色的、硬质的……封面碎片。

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暗红色的……手印的一角。

陈迹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那本染血的、深蓝色笔记本的碎片!

它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在这个由“旧日枷锁”记忆构成的怪物消亡之地?

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跄着走过去,弯腰捡起了那片封面碎片。

触手冰凉。

就在他的指尖接触到碎片的瞬间——

那股熟悉的、冰冷的低语,再次在他脑中响起,这一次,带着一种近乎愉悦的、洞悉一切的笑意:

【看……我说过……‘钥匙’在你心里。】

【这只是第一道锁……观察者。】

【你摧毁的……不过是你自己恐惧的倒影。】

【真正的‘枷锁’……你准备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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