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月抱着刚浆洗好的衣物穿过回廊,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庭院里的身影,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阿夜正站在那棵老槐树下,手里拿着把剪刀,小心翼翼地修剪着枝桠。
“他怎么到庭院中来了?”
他穿着件素色常服,袖口挽起,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平日里总是一丝不苟的发鬓有些散乱,几缕发丝垂在额前,少了几分当侍卫的凌厉,多了些寻常人家的温和。
阳光透过叶隙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连他专注的侧脸都显得柔和了许多。
挽月看得有些出神,手里的木盆晃了晃,衣物滑落了几件。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阿夜转过头,目光正好撞上她的视线。
西目相对的刹那,他眼底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像投入湖面的石子,荡开圈圈涟漪。
挽月的心跳漏了一拍,慌忙低下头去捡掉落的衣物,脸颊微微发烫。
刚才那一眼,温柔得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在这里?”
阿夜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笑意。
“我,我来晾衣服。”
挽月抱着衣物,快步走到晾衣绳旁,手指有些慌乱地系着绳子。
阿夜放下剪刀,走到她身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些,
“你以前,可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笨手笨脚的。”
他说着,伸手帮她理了理缠在一起的衣料,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背,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和彼此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走过,看到站在一旁的家丁打扮的阿夜,扬声喊道,
“阿夜!去厨房把给王爷备好的饭菜送去书房,动作快点!”
“是。”
阿夜应声,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庭院里的衣物和阿月,见两人站得很近,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却没多说什么,转身往厨房走去。
他端着食盒穿过回廊,心里还在想着之前那一幕,烬王为她撑伞。
谢景渊对阿月的不同,瞎子都能看出来,这让他莫名有些烦躁。
推开书房门时,正见那位被称作“三殿下”的蓝衣男子。
也就是听侍卫说在暗中调查他身份的三皇子,正坐在桌前擦拭佩剑。
剑身寒光凛冽,映出他锐利的眉眼。
“殿下,您的饭菜。”
阿夜将食盒放在桌上,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静。
谢景渊抬眼,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审视的锐利,
“看着面熟。”
阿夜心里一紧,面上却不动声色,
“回大人,小人前几日在门口当侍卫,您可能见过。”
“哦。”
谢景渊放下佩剑,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想起来了,确实在门口见过。”
他顿了顿,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也想起来了,我正在查你的身份。”
阿夜的后背瞬间沁出冷汗,却依旧低着头,语气恭敬,
“小人就是个逃难来的,没什么特别的身份,只想在王府讨口饭吃。”
谢景渊盯着他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些破绽。
书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连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阿夜攥紧了藏在袖中的短刀。
那是他防身用的,若是身份暴露,只能拼一把了。
就在这时,谢景渊忽然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
“好好当差,别耍花样。”
阿夜愣了愣,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不敢多问,躬身行了一礼,转身退出了书房。
首到走出很远,他才敢回头看一眼那扇紧闭的房门,后背的衣服己经被冷汗浸透。
谢景渊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这个阿夜,果然有问题。
而庭院里的挽月,还站在晾衣绳旁。
挽月望着阿夜离去的方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那个谢景渊,一看就不好惹,阿夜会不会被发现
不知何时,他又回来了。
阿夜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道,
“不用担心,王府虽严,却不会无故伤人。”
挽月抬头看他,正好对上他温和的目光,心里的不安渐渐散去。
阳光正好,风也温柔,或许,事情不会那么糟。
可她不知道,一场围绕着身份与秘密的暗战,己经在这平静的庭院里,悄然拉开了序幕。
庭院里的风带着竹香,拂得晾衣绳上的布料轻轻晃动。
挽月正踮着脚往绳上搭最后一件长衫,就见一个粉衣丫鬟提着食盒穿过回廊,远远地喊她,
“挽月姑娘,别忙活了,殿下让先去吃饭呢!”
挽月回过头,那丫鬟己经走到近前,脸上带着笑意,
“看你这满头的汗,快歇歇吧,衣裳晚点再晾也不迟。”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额角确实沁了汗,连忙用袖口擦了擦,转头看向阿夜,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那……我先去吃饭了。”
阿夜手里还拿着那把修剪树枝的剪刀,闻言点了点头,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
“去吧,别饿坏了。”
“嗯。”
挽月应了一声,转身向厨房走去,脚步却有些不自在。
方才和殿下拥抱时的心跳还没平复,耳尖也依旧发烫,连带着走路都觉得有些轻飘飘的。
路过书房时,她忽然想起什么,
“我是不是应该调离书房?”
挽月愣了一下,想起刚才阿夜从书房出来时那紧绷的神情,总觉得那位三殿下气场太过凌厉,让人有些发怵。
屋内静悄悄的,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书架上,将一排排书册照得清晰。
谢景渊正坐在窗边的木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册看得入神,蓝色的衣袍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沉稳,连翻书的动作都轻得几乎听不见声响。
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落在挽月身上,不算锐利,却带着种审视的意味,让她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
“殿下。”
挽月走上前,看着桌案上的食盒,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他“嗯”了一声,合上书册放在一旁,指了指桌案,
“快吃吧,饭菜该凉了。”
他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些,挽月松了口气,从食盒里拿出自己的那份饭菜。
一碗白米饭,一碟青菜,还有两只鸡腿,简单却热乎。
她端着碗,走到离谢景渊稍远些的另一张桌子旁坐下,低着头小口吃了起来。
尽量让自己的动作轻些,生怕打扰到他。
书房里只有碗筷碰撞的轻响,和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
挽月偷偷抬眼瞥了谢景渊一眼,见他正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喝着,目光却像是落在书页上,又像是在想别的事情,让人猜不透他在琢磨什么。
她加快了吃饭的速度,只想赶紧吃完离开这里。
可越急越容易出岔子,夹菜时不小心把酱豆腐掉在了桌子上,她慌忙拿出帕子去擦,脸颊瞬间红透了。
“不用急。”
谢景渊忽然开口,目光落在她手忙脚乱的动作上,
“慢慢吃。”
挽月手一顿,抬头对上他的视线,只见他眼底没什么情绪,便连忙低下头继续擦桌子,声音细若蚊蚋,
“是。”
好不容易收拾干净,她三口两口扒完剩下的饭,将碗筷放回食盒,起身对谢景渊说,
“卫大人,我吃完了,先退下了。”
谢景渊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重新拿起那本泛黄的书册翻了起来。
挽月如蒙大赦,抱着空食盒快步走出书房,首到关上门的那一刻,才长长地舒了口气,后背竟也沁出了层薄汗。
谢景渊,果然还是让人觉得浑身不自在。
她转身往自己的住处走,心里却忍不住想起阿夜。
不知道三殿下会不会真的为难他?还有他说的要告诉自己那些关于在云沧的事。
一个个疑问在脑子里盘旋,让她刚平复下去的心情又乱了起来。
而书房里,谢景渊放下茶杯,目光透过窗棂望向庭院的方向,那里空荡荡的,只有风吹过竹叶的沙沙声。
他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眼底闪过一丝深思。
那个叫阿夜的侍卫,身份确实可疑。
而这个挽月丫头……看似普通,可每次提到接近自己时,她眼底的慌乱都藏不住。
她到底是真的害怕自己,还是说藏着些什么秘密。
自己又是何时把心交给了她。
只要没有看见她,心里面就感觉慌慌的。
谢景渊坐在书房的藤椅上,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扶手,目光落在窗外那棵梧桐树上。
方才她跑出去时,裙角扫落的几片叶子还躺在窗台上,像极了她慌乱的心跳。
他拿起桌上那枚她遗落的银簪,触手温润,却不像是寻常人家姑娘会戴的样式。
可她熟悉的那些马术,又绝不是普通女子短时间能接触到的。
他甚至不知道她的真名,只知道她总爱穿着素色的衣裳,笑起来时眼角有颗浅浅的痣。
“究竟是哪里人?家里还有什么人?”
“真的就只是宫女?”
他低声自语,将玉簪放在掌心。
起初只是觉得她特别,看她整理书册时会想起春日的风,见她蹙眉思索时会忍不住想替她抚平眉头,可不知从何时起,这点“特别”竟在心里生了根,盘根错节地缠得他喘不过气。
他想起她西厄苑的决绝,想起她马场骑马时的明媚,那些与她柔弱外表不符的坚韧,像钩子一样勾着他的心。
可越是在意,就越怕,怕她的身份藏着他承受不起的秘密,怕她靠近自己本就带着目的,更怕哪天醒来,她就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在这些书册与庭院里。
“荒唐。”
他猛地将玉簪拍在桌上,声音里带着几分烦躁。
连对方来历都不清楚,竟就动了这样的心思,若是被旁人知道,怕是要笑掉大牙。
可目光再落到那枚玉簪上时,心里的烦躁又化作一片柔软的怅然。
就算她身份不明又如何?那些心动是真的,见不到她时的空落也是真的。
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窗棂,他望着那枚玉簪,忽然觉得自己像个困在棋局里的人,明知前路可能有陷阱,却还是忍不住想朝着那抹身影的方向,再挪一步。
他拿起桌上的书册,却没再看进去,心里己经有了计较。
阳光渐渐移到桌案中央,将那本翻开的书册照得透亮,却照不透这书房里潜藏的层层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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