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景渊牵着挽月走出帐篷,指尖的力道依旧很紧。
他站在空地上,目光扫过围观的侍卫和仆从,眼底的温度一点点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漠。
“赵统领。”
他扬声唤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领头的侍卫连忙上前躬身,
“属下在。”
“去把本殿下府里所有随行的人都叫到这里来,一个不许少。”
谢景渊的目光落在远处的侍卫队列里,却未发现有什么异常。
“是!”
赵统领不敢怠慢,转身快步去传令。
挽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往人群里瞥了一眼。
幸好阿夜提前走了。
他的短刀……
她忽然想起刚才在林子里,他腰间的短刀确实还在,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难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让她指尖发凉。
没过多久,王府随行的二十个人便都集中到了空地上,有侍卫,有丫鬟,还有厨子和马夫,一个个低着头,大气不敢出。
太子遇刺的事己经传开,谁都知道此刻殿下的心情定然极差。
谢景渊松开挽月的手,缓步走向那二十个人,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在每个人的腰间仔细打量。
府里的侍卫佩刀都是统一制式,刀柄缠着黑色的绳结,很好辨认。
他走得很慢,一步一步,脚步声落在寂静的营地上,格外清晰。
挽月看着他的背影,心也跟着一点点往下沉。
她看到站在最后一个侍卫,双手拢在袖中,仿佛在掩饰什么。
谢景渊的目光从第一个侍卫扫到最后一个,在经过他身边时,忽然停住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过来。
那男子的腰间空空如也,原本挂着短刀的地方,只剩下一个淡淡的印痕。
“你的刀呢?”
谢景渊的声音冷得像猎场的寒风,首首地看向他,
“我记得,出发前每个人都是佩了刀的。”
那男子猛地抬起头,帽檐滑落,露出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
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低下头,声音有些发紧,
“回,回殿下,属下也不知道……刚才还在的,许是落在林子里了。”
“落在林子里了?”
谢景渊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倒是巧得很。”
他没再追问,转身走进太子的帐篷。
片刻后,他拿着一样东西走了出来。
正是那把从太子胸口出的短刀,刀身还沾着暗红的血迹,刀柄缠着熟悉的黑色绳结。
谢景渊将那把刀举起来,阳光照在刀身上,反射出刺眼的光。
“你说你的刀丢了?”
他走到男子面前,将带血的短刀递到他眼前,
“那这把刀,是谁的?”
男子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颤抖起来,却还是强作镇定,
“殿,殿下,府里的刀都是统一的,属下……属下认不出来。”
“认不出来?”
谢景渊冷笑一声,
“本王却认得出。这里所有人只有你的刀弄丢了。”
挽月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谢景渊。
男子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的刀不见了”
谢景渊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怒意,
“而刺杀太子的凶器,恰好就是我烬王府里的刀。”
“不是我!殿下,真的不是我!”
男子终于慌了,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属下冤枉啊!一定是有人陷害属下!”
“冤枉?”
谢景渊眼神冰冷,
“证据确凿,你还敢狡辩?”
他看向赵统领,厉声吩咐,
“把他拉下去,就地正法!”
“是!”
赵统领一挥手,立刻有两个侍卫上前,架起在地的男子。
“殿下!属下冤枉!挽月姑娘可以作证,刚才属下一首在林子里,根本没靠近过太子的帐篷!”
男子挣扎着,目光看向挽月,带着最后的祈求,
“挽月姑娘,你快告诉殿下,你看到我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挽月身上。
挽月的心跳得像要炸开,手心全是冷汗。
她看着男子绝望的眼神,又看看谢景渊冰冷的侧脸,脑子里一片混乱。
她该说什么?
说她刚才确实在林子里看见他了?可那样一来,就等于承认自己也和男子认识,会不会被当成同谋?
说她没看到?可男子是为了阿夜当替死鬼才陷入险境的,她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处决?
“挽月。”
谢景渊忽然看向她,目光深邃,
“你刚才看到他了吗?”
他的眼神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复杂难辨的情绪,仿佛在期待着什么,又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挽月张了张嘴,喉咙却像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阳光刺眼,猎场的风很冷,可她却觉得浑身滚烫,像被架在火上烤。
一边是多年的伙伴,是助她一臂之力的希望。
一边是对她温柔体贴,此刻却满眼冰冷的殿下。
而这个陌生男子也只是计划上无辜的垫脚石。
她到底该怎么办?
男子还在挣扎,侍卫己经将他拖到了营地边缘,举起了手里的长刀。
“挽月姑娘!救命啊!”
男子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挽月的心脏像是被狠狠剜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看向谢景渊,嘴唇颤抖着,终于挤出几个字,
“殿下……他……”
“殿下!他是冤枉的!”
挽月的声音陡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营地。
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谢景渊。
举着长刀的侍卫动作一顿,下意识地看向谢景渊。
谢景渊的目光落在挽月脸上,她的脸色苍白,嘴唇紧抿,眼底却带着一种近乎执拗的坚定。
他眼底的冰冷褪去几分,多了些探究,
“你说他是冤枉的?”
“是。”
挽月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目光扫过被按在地上的男子,
“刚才在林子里,我见过他。他一首跟在我们身后不远的地方,根本没有机会靠近太子的帐篷。”
这话半真半假。
可此刻,她只能这么说。
谢景渊的目光在她和男子之间来回逡巡,锐利得仿佛能看穿人心。
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是在刻意维护男子?可她眼里的焦急不似作假,那份想要护住什么的决心,竟让他心头微微一动。
“赵统领。”
他没有立刻反驳,只是扬声唤道。
“属下在。”
“把他带回来。”
“是!”
侍卫松开男子,将他推搡着带到谢景渊面前。
男子的膝盖还在发软,脸色惨白,看向挽月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
谢景渊的目光重新落在挽月身上,
“你确定他一首跟在身后?”
“确定。”
挽月迎上他的目光,不敢有丝毫闪躲,
“当时王爷在教我射箭,我回头时,隐约看到树林里有个影子,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他。”
她故意提到射箭的事,暗示自己当时确实分神留意过周围,增加说辞的可信度。
谢景渊沉默了片刻,营地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挽月的手心全是冷汗,生怕他不信。
“好。”
许久,谢景渊才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
“既然你说他一首跟在身后,那刺杀太子的事,暂且先不算在他头上。”
男子明显松了口气,挽月也暗暗捏了把汗。
可谢景渊的话锋很快一转,看向男子,眼神重新变得冰冷,
“但你的刀丢了,还恰好成了刺杀太子的凶器,这嫌疑洗不掉。”
他顿了顿,对赵统领吩咐道,
“先把他拖下去,打三十大板,算是惩戒他失职丢刀之过。然后关进囚车,带回烬王府大牢,等查清真相再做处置。”
三十大板虽疼,却保住了性命。
男子连忙磕头,
“谢殿下开恩!谢殿下开恩!”
“带下去。”
谢景渊挥了挥手,没再看他。
侍卫拖着男子离开,男子路过挽月身边时,深深看了她一眼,有些好奇,又带着感激。
挽月低下头,不敢看他。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或许打乱了阿夜的计划,可她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无辜的他被当场处决。
“你好像很在意他?”
谢景渊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带着一丝探究。
挽月猛地抬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心跳漏了一拍,
“没有。”
她连忙解释,
“只是觉得……不能冤枉好人。”
谢景渊盯着她看了片刻,没再追问,只是转身往帐篷走去,
“走吧,太子的事还没了结,大夫还在里面等着。”
挽月跟在他身后,心里乱糟糟的。
她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是对是错,保住了男子,却可能引起谢景渊的怀疑。
而且,男子被关起来,接下来的计划该怎么办?
救还是不救?
走进帐篷,大夫正焦躁地踱步,看到谢景渊进来,连忙迎上去,
“三殿下。”
谢景渊没接他的话,只是看向太子,
“太子的情况如何?”
太医躬身道,
“回殿下,太子殿下只是失血过多晕了过去,匕首避开了要害,己经包扎好了,暂无性命之忧,只是还需静养。”
“那就好。”
谢景渊点点头,目光落在挽月身上,拿出淡粉色丝线,
“挽月,你告诉我,为何太子手中会有粉色丝线。”
挽月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道,
“我不知道,穿粉色的不止我一个,能代表什么?或许是哪个丫鬟不小心套在太子身上的。那时我明明与你在一起。”
“是吗?”
谢景渊淡淡一笑,
“可你还为那侍卫求情,着实有些可疑。”
他晃了晃手里的丝线。
挽月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我都说了只是不想冤枉好人,现在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你这丝线根本不足以有说服力。”
“好,谁是凶手,本王自然会查清楚。”
谢景渊将丝线递给赵统领,
“把这把丝线收好,可别让人起疑。”
“是。”
谢景渊看了眼躺在床上的太子,又看了眼急得满头大汗的大夫,眼底闪过一丝冷光。
这场刺杀,看似指向太子,可处处透着刻意,倒像是有人精心布置的陷阱。
而那个陷阱,似乎还牵扯到挽月。
他下意识地看向站在角落的挽月,她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却紧紧攥着裙摆。
这个丫头,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谢景渊的心里,第一次升起如此强烈的探究欲。
他觉得,这场发生在猎场的刺杀,或许比他想象中复杂得多,而挽月,就是解开这一切的关键。
帐篷外的风越来越大,卷起地上的尘土,迷了人的眼。
一场围绕着刺杀展开的调查,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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