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的北京,乍暖春光。
北京大学门口,比往常更加热闹。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日子,各地来的学子、陪同的家长、负责接待的老生,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着兴奋、期待和些许忐忑的气氛。
沈清澜穿着一身干净的浅蓝色衬衫,深色长裤,梳着利落的马尾,背着简单的行囊,走在人群中。她拒绝了柳溪村任何人陪同的好意,选择独自一人来报到。低调,是她现阶段最好的保护色。
她看着朱红色的校门,看着牌匾上那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心中涌起一股难言的激荡。前世今生,她终于凭借自己的力量,堂堂正正地踏入了这座最高学府。这是她新生的起点,是她谋划未来的基石。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正准备随着人流走进校门,办理入学手续。
突然,一阵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刻意拔高的哭嚎声,像一把生锈的锯子,猛地划破了和谐的氛围。
“我苦命的儿啊!娘可找到你了!”
这声音尖利又凄惨,瞬间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沈清澜脚步一顿,心道:来了。比预想的还要迫不及待。
她循声望去,只见在校门侧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不知何时己经围起了一小圈人。圈子里,一个穿着打补丁的旧布衫、头发花白凌乱的老妇,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扯着嗓子干嚎,正是沈母王金桂。
她旁边,站着沈父沈建国,耷拉着脑袋,唉声叹气,一副老实巴交、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模样,眼神却时不时贼溜溜地往西周瞟。而他们的宝贝儿子沈耀祖,则穿着一身不合身的、明显是新的确良衣服,双手抱胸,梗着脖子,一脸“我姐不是东西”的愤慨表情。
好一幅“被不孝女抛弃的悲惨老农家庭”现场图!
“各位领导,各位同学,你们都来看看,来评评理啊!”王金桂见围观的人多了,哭嚎得更加起劲,鼻涕眼泪糊了一脸,“俺闺女沈清澜!就是那个考上北大的省状元!她丧良心啊!自个儿飞上高枝享福了,就不要俺这当爹当娘的了!连家都不回了啊!”
沈建国配合着抹了把根本不存在的眼泪,哑着嗓子帮腔:“娃她娘,别哭了,是咱没本事,供不起她,她嫌弃咱穷……”
沈耀祖立刻跳脚,指着北大校门方向嚷嚷:“就是!沈清澜她就是个白眼狼!瞧不起爹娘,现在考上大学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连爹娘生病都不管不问!你们北大就收这种不孝的学生吗?!”
这一家三口,唱念做打,配合默契,瞬间就把“省状元沈清澜忘恩负义、嫌弃贫寒父母”的罪名给坐实了。
围观的人群顿时哗然。
“真的假的?省状元啊,怎么会这样?”
“看不出来啊,报纸上不是说她思想挺进步的吗?”
“啧啧,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读书好不代表人品好。”
“她爹娘看着真可怜,穿得破破烂烂的……”
“北大要是收这种学生,那可真得说道说道了。”
议论声纷纷响起,怀疑、鄙夷、同情、看热闹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无形的压力。负责接待新生的几个学生干部也面面相觑,有些不知所措,这事处理不好,对学校声誉可是有影响的。
王金桂见舆论站在他们这边,心中得意,哭嚎得更卖力了:“清澜啊!我的闺女啊!你就出来见见娘吧!娘知道你就在里面!娘不求你别的,你就给娘一口饭吃,给点钱给你爹看病就行啊!娘给你跪下了!”
说着,她作势就要往地上磕头,被沈建国“慌忙”拉住,戏做得十足。
沈耀祖趁机大喊:“沈清澜!你出来!你有本事考上北大,你没本事出来见爹娘吗?你个缩头乌龟!”
人群骚动得更厉害了,不少人伸着脖子往校门里面张望,想看看那个“不孝”的省状元到底会不会出现。
就在这片混乱和指责声中,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穿透了嘈杂:
“不用喊了,我在这里。”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只见沈清澜背着行囊,面色平静无波,一步步从校门方向走了过来。她的目光扫过坐在地上表演的父母,扫过一脸“正气”的弟弟,最后平静地看向围观的人群。
她的出现,让现场的喧哗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人都好奇地、审视地看着她,想从她脸上看出心虚或者慌乱。
但他们失望了。沈清澜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平静。这种平静,与她家人夸张的表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金桂看到她,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猛烈的哭嚎,扑上来就想抓她的裤腿:“清澜!娘的清澜啊!你可算出来了!你快跟娘回家吧!娘想你想得好苦啊!”
沈清澜后退一步,恰好避开了她的触碰,声音依旧平稳:“回家?回哪个家?我记得我上次离开时,己经说得够清楚了。”
沈建国立刻苦着脸道:“闺女,哪能真断啊!血浓于水啊!爹娘生你养你不容易,你不能这么没良心啊!”
“良心?”沈清澜轻轻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带着嘲讽的弧度,“你们今天闹这一出,是真的想我,还是……另有所图?”
沈耀祖跳出来,指着她的鼻子骂:“沈清澜你什么意思?爹娘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吗?你摆这副臭架子给谁看?别忘了你是谁生的!”
“我当然没忘。”沈清澜的目光终于落在了沈耀祖身上,那眼神冰凌凌的,让叫嚣的沈耀祖气势不由得一窒,“我也没忘记,过去几年,我是怎么‘报答’这份生养之恩的。”
她不再看色厉内荏的弟弟,转而面向越来越多围观的师生和路人,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诸位老师,同学,还有路过的好心人。今天这场戏,大家也看得差不多了。无非是我的亲生父母和弟弟,认为我沈清澜如今考上了北大,有了前途,所以他们不远千里跑来,想用‘孝道’和‘亲情’逼我就范,继续像以前一样,无休止地供养他们,以及……”
她的目光再次扫过沈耀祖那身新衣服,“以及我这个无所事事、只会伸手要钱的弟弟。”
“你胡说八道!”王金桂尖声打断,“俺们就是来看看你!是你没良心!”
“看看我?”沈清澜冷笑一声,“需要在我开学报到的第一天,在校门口哭天抢地、败坏我名声的方式来‘看’我吗?你们是真的想我,还是想毁了我?”
这话问得犀利,让不少围观者露出了思索的神情。是啊,真要是想女儿,何必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还是在开学这么敏感的时候。
沈建国见状,赶紧打感情牌:“闺女,爹娘是没办法啊!你这么久不联系,爹娘担心你啊!你弟弟他也知道错了,他就是脾气急……”
“够了。”沈清澜打断他,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我不想再听这些虚伪的套话。你们今天来的目的,我心里清楚。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也让大家做个见证。”
她顿了顿,在所有人好奇和探究的目光中,缓缓从随身带着的军绿色挎包里,掏出了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用旧练习本装订而成的厚本子。
另一样,是一个鼓鼓囊囊的牛皮纸信封。
她将这两样东西拿在手中,目光平静地看向瞬间停止哭嚎、眼睛死死盯住那个信封的王金桂和沈建国。
“账本,还有钱。”沈清澜的声音不大,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今天,我们就在这里,把所有的账,一次性算清楚。”
不远处,一辆不起眼的军绿色吉普车静静停在树荫下。车窗降下一半,陆南升戴着墨镜,目光穿透人群,精准地落在那个面对千夫所指、却依然脊背挺首、冷静得惊人的女孩身上。
他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击了一下,唇角微微一勾。
好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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