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小院自查、年世兰首禀胤禛的消息,如同两道惊雷,瞬间打破了雍亲王府后院维持了许久的虚假平静。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连最底层洒扫的仆役都察觉到了不寻常,行事说话比往日更添了三分小心。
乌雅清梧更是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请安,几乎不再踏出听竹轩半步。她如同最耐心的猎手,亦是最警觉的猎物,在寂静中等待着风暴的降临。那枚贴身佩戴的白玉螭龙纹玦,冰凉的触感无时无刻不在提醒她君心难测,以及自身处境的微妙。
等待并未持续太久。
这日清晨,请安的时辰刚到,福晋正院的气氛便与往日不同。福晋乌拉那拉氏端坐上位,神色是一贯的端庄,眉宇间却凝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肃穆。下首的位置空着一个——年侧福晋依旧称病未至。而其他几位格格,包括清梧在内,皆屏息凝神,不敢多发一言。
请安礼毕,众人正欲告退,福晋却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今日召姐妹们前来,除日常问安外,另有一事需得叫大家知晓,也好日后警醒。”
厅内瞬间落针可闻。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福晋身上。
福晋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语气沉稳:“前日,年妹妹心爱之物受损,王爷与本福晋关怀之下,细查缘由,发现其中似有隐情。年妹妹院中一件玩物,或与此次意外有所关联...,此物长期散发异气,侵蚀玉质,方致玉镯脆弱易碎。”
她没有明说那“玩物”是什么,也没有提及来源,但在场之人谁不是心思玲珑?近两个月内,能送入年侧福晋院中,且称得上“玩物”的贵重物件,屈指可数。联想到前些时日八爷府送来的节礼,一些人的脸色己然微变。
清梧垂眸盯着自己裙摆上的缠枝莲纹,心中波澜暗涌。果然!胤禛和福晋出手了!他们查出了香囊的问题,却并未声张其来源,只以“被人动手脚”含糊带过。这是保留余地,也是避免立刻与八爷府撕破脸皮的高明手段。
“幸得发现及时,未酿成更大祸患。”福晋继续说道,声音里透着一丝冷意,“王爷己下令,彻查此物经手之人。日后各院姐妹也当时常检视自身用度,若有来历不明或感觉有异之物,需立刻禀报,万不可掉以轻心,徒惹祸端。”
她的话,既是公布结果,也是严厉的警告。后院争宠可以,但若涉及此等阴损手段,危害到王爷看重之人(年氏及其背后的年羹尧),便是触及了底线。
“谨遵福晋教诲。”众人齐声应道,声音里都带着不同程度的惊悸。
从正院出来,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着,加快了离开的脚步。清梧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自己,带着探究与衡量。她知道,自己这个“在场者”虽然未被点名,但在某些人心中,恐怕依然与这件事脱不开干系。
回到听竹轩,关起门来,清梧才缓缓舒出一口气。第一步,算是成功了。八爷府的阴谋被揭开了一角,年氏的怒火被引向了正确的方向,而她自己,至少在明面上,暂时安全了。
然而,她心中的石头并未落地。胤禛和福晋的处理方式,在她意料之中,却也让她感到一丝更深的不安。他们选择了内部消化,冷处理,这意味着他们暂时不打算与八爷府正面冲突。那么,接下来呢?八爷府会就此收手吗?那个能想出如此精密算计的幕后之人,会善罢甘休吗?
“格格,”云珠悄步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后怕与庆幸,“方才真是吓死奴婢了。福晋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大家都明白了。这下,年侧福晋应该不会再怪到您头上了吧?”
清梧轻轻摇头,目光幽深:“表面上是如此。但年侧福晋心思缜密,她未必想不到,为何那动了手脚的东西,偏偏在她玉镯碎裂的节骨眼上被查出来?我当日恰好在场,又‘恰巧’提醒了福晋留意异常香气……这其中的巧合,太多了。”
云珠闻言,脸色又白了几分:“那……那年侧福晋她……”
“无妨。”清梧打断她,语气恢复了平静,“经此一事,她就算对我仍有疑心,首要的敌人也己不再是我了。八爷府……才是她,乃至王爷,需要正视的对手。”
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胤禛接下来会如何落子。他冷处理了香囊事件,不代表他会忍下这口气。这位爷的城府,比海还深。
傍晚时分,前院传来消息,王爷命人将府中负责采买、库房管理以及与外府有接触的几个关键管事,全部叫去问话,持续了整整一个下午。具体问了什么无人得知,但那些管事出来时,个个面色如土,汗湿重衣。
与此同时,一道新的命令也从福晋正院传出:即日起,各院格格、侧福晋申领份例之外的用度,尤其是来自府外的赏赐、节礼,需经福晋亲自过目核准,方可入库使用。
这两道命令,如同两条无形的锁链,瞬间收紧了对王府内外的控制。
清梧站在听竹轩的院子里,看着夕阳的余晖将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橘红色。胤禛的反应,比她预想的更快,也更狠。他不动声色地清洗着可能被渗透的环节,加强着内院的管控。这是在巩固防线,也是在警告所有潜在的窥视者。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就在这风声鹤唳之时,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如同野火般在王府底层仆役中悄悄流传开来——被禁足己久的李侧福晋院里,昨夜似乎闹了鬼,有守夜的丫鬟声称看到一个穿着藕荷色衣裳、看不清面目的女子影子在院墙边飘过,手里还拿着一个……香囊!
藕荷色衣裳?香囊?
清梧听到云珠禀报这个消息时,执剪修理花枝的手猛地一顿。
李侧福晋?藕荷色香囊?
这流言来得太过蹊跷,也太过刻意!是在混淆视听?还是有人想将祸水再次引向失势的李氏,甚至是……借此暗示什么?
她忽然想起,那枚被她深藏妆奁的香囊,正是藕荷色!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她原本以为自己是下棋的人,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也成了别人棋盘上的棋子。这枚香囊,从它出现的那一刻起,就是一个多重陷阱!
真正的棋局,现在才刚刚开始。而执棋者,又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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