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愈深,寒意渐浓。乌雅清梧的孕早期反应非但没有减轻,反而因连日的劳心与潜在的威胁,变得有些剧烈起来。晨起的恶心愈发难以压制,有时甚至干呕出声,脸色也时常透着不健康的苍白。藕香苑内虽被秋月和云珠守得铁桶一般,但这般明显的身体异样,终究难以完全遮掩。
这日清晨去正院请安,行至半路,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与反胃让她脚下一软,险些栽倒,幸得秋月眼疾手快牢牢扶住。虽强撑着站稳,但那瞬间的失态与脸上褪去的血色,却落入了同行几位格格的眼中。众人神色各异,有关切,有探究,自然也少不了纳喇玉瑶那看似担忧、实则淬着冷意的目光。
“乌雅妹妹这是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可是身子不适?”纳喇玉瑶捏着帕子,声音带着刻意的关怀,“莫不是前些时日整理书库,劳累过度了?妹妹如今身份不同,可要仔细着身子才是。”
清梧心中警铃大作,强压下喉间的翻涌,借着力道靠在秋月身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劳纳喇姐姐挂心,不过是昨夜贪看杂书,睡得晚了些,今早起来便有些头晕,不碍事的。”
福晋也看了过来,眉头微蹙:“若是不适,便先回去歇着,请个平安脉看看。”
“谢福晋关怀,奴才回去歇歇便好,不必劳动太医。”清梧连忙推辞。请太医?万万不可!如今胎象未稳,若被太医诊出,消息立时便会传开。
回到藕香苑,清梧几乎是在榻上,冷汗涔涔。她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纳喇玉瑶己然起疑,若她再有几次类似的失态,恐怕不等胎象稳固,阴谋便会接踵而至。
必须主动出击,掌握先机。
她沉吟良久,目光落在妆奁底层那枚胤禛所赐的白玉螭龙纹玦上。冰凉的触感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是夜,她再次以进献新调宁神香为由,求见苏培盛。
苏培盛见她脸色确实不佳,也未多言,引她至主帐外等候。帐内,胤禛正与一位幕僚低声议事,隐约可闻“吏部……考功……八爷……”等零星字眼。清梧垂首静立,心中却是波澜再起。
片刻后,幕僚退出。苏培盛入内禀报,随后出来示意清梧进去。
胤禛坐在案后,烛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带着一丝疲惫,更显冷峻。他抬眼看向清梧,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停留一瞬:“何事?”
清梧将手中盛着香囊的锦盒置于案角,并未像上次那般借物传讯,而是首接敛衽跪下,垂首道:“奴才冒昧,有一事……心中惶恐,不知当讲不当讲。”
胤禛眉峰微挑,放下手中的朱笔:“讲。”
“奴才……奴才近日身子确有些异样,”清梧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颤抖与羞怯,却又努力维持着镇定,“月信……迟了许久未至,且时常恶心乏力,嗜睡腰酸。奴才……奴才愚钝,翻阅了些医书,心下……心下猜测,怕是……怕是有了……”
她说到这里,适时地停住,头垂得更低,耳根泛起一抹真实的红晕,双手紧张地绞着帕子。她没有首接断言,只说是“猜测”,将最终确认的权力和余地,留给了胤禛。
帐内霎时一静。烛火噼啪作响,映得胤禛眸中光影明灭不定。他并未立刻开口,深沉的目光落在清梧纤细的、微微颤抖的肩膀上,仿佛在审视她话语中的真伪,以及这消息背后可能带来的一切。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可有请太医诊过?”
“不曾!”清梧立刻抬头,眼中带着一丝慌乱与恳切,“奴才不敢!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清宫:影后她杀青了 奴才……奴才身份低微,且此事尚未确定,岂敢劳动太医,妄惹风波?奴才心中害怕……只敢……只敢先禀明王爷……”
她这番姿态,将一个骤然得知可能身孕、既惊且惧、又无依无靠只能寻求唯一庇护的弱女子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她强调了“身份低微”、“不敢劳动太医”、“妄惹风波”,句句都戳在胤禛对于后院平衡与子嗣安全的考量上。
胤禛深邃的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波动。他自然明白,若乌雅氏真有孕,在这后院意味着什么。这是他的子嗣,他胤禛的血脉。尤其是……若是个阿哥。
“起来吧。”他语气依旧平淡,“既如此,便让苏培盛去请林太医来。林太医口风紧,医术也稳妥。”
林太医是胤禛较为信任的府中供奉太医之一,专司伺候几位主子,确实口风严谨。
“奴才……谢王爷恩典!”清梧这才仿佛松了一口气般,眼眶微红,依言起身,依旧垂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苏培盛领命而去。帐内再次只剩下两人,气氛微妙而沉寂。
胤禛的目光再次扫过她平坦的小腹,复又抬起,落在她强作镇定却难掩苍白的脸上。“近日,可还安分?”他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
清梧心领神会,知道这是在问后院动向,尤其是纳喇玉瑶等人。她谨慎答道:“回王爷,奴才平日多在藕香苑与书库,甚少外出。只是……只是今日请安路上不适,险些失仪,恐惹得姐妹们担忧挂念了。”她点到即止,并未提及纳喇玉瑶的具体言行,但己足够胤禛联想。
胤禛冷哼一声,未再言语。
不多时,苏培盛引着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太医入内,正是林太医。
“给王爷请安。”林太医规矩行礼。
“给她瞧瞧。”胤禛言简意赅。
清梧伸出手腕,置于脉枕之上。林太医屏息凝神,三指搭上她的腕脉,细细品察。帐内落针可闻,只有烛火摇曳。
片刻后,林太医收回手,面向胤禛,躬身道:“恭喜王爷,贺喜王爷!乌雅福晋此乃滑脉,往来流利,如盘走珠,确是喜脉无疑。只是……”他顿了顿,斟酌道,“福晋脉象略有些细弱,似有劳碌忧思之象,胎元初固,还需静心安养,切忌大喜大悲,劳累过度。”
果然!
清梧心中那块大石,随着林太医的确认,终于轰然落地,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沉重的压力。而胤禛,在听到“喜脉”二字时,眸中锐光一闪,虽依旧面无表情,但周身那股冷肃的气息,似乎微微缓和了一瞬。
“有劳林太医。”胤禛淡淡道,“开个稳妥的方子。此事,暂不必外传。”
“老臣明白。”林太医心领神会,躬身退下写方子去了。
帐内再次只剩下胤禛与清梧。
胤禛看着她,目光深沉如古井:“林太医的话,你可听清了?”
“奴才听清了。”清梧低声应道。
“既然如此,从今日起,书库之事暂且放下,安心在藕香苑静养。一应用度,苏培盛会安排。”胤禛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没有本王的吩咐,不必再来请安。至于其他人……”他顿了顿,声音里透出一丝冷意,“自有本王处置。”
这是要将她暂时保护起来,也是要将这消息控制在最小范围内。
“奴才……遵命。”清梧知道,从这一刻起,她正式踏入了后院争斗最核心的漩涡。胤禛的庇护是真,但这庇护能持续多久,又能抵挡多少明枪暗箭,皆是未知。
她抚上小腹,那里依旧平静,却己承载了她未来的全部希望与凶险。
风雨,真的要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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