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县警察局。
局长办公室里气压低得吓人。
张敬山背着手，像一头暴躁的狮子，在昂贵的红木办公桌前来回踱步。
“赵大河！”
他猛地一拍桌子，上面的茶杯跟着跳了一下。
“我问你！”
“你的人，破了案子，这么大的事！”
“你为什么不提前跟我通个气？”
“啊？”
“现在好了，笔录首接传到市局系统里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我这个县局局长，反倒成了最后一个知道的！”
“你让我这张老脸往哪儿搁！”
“你这个派出所所长是怎么当的！”
站在办公桌前的赵大河，脑袋垂得快要埋进胸口，额头上的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
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官大一级压死人。
何况是两级。
他能说什么？
说他也不知道，今天早上刚知道？
那不是显得他更无能。
张敬山的火力瞬间转移，又对准了旁边站着的冯秘书。
“还有你，冯毅！”
“我让你盯着点系统里的动静，你呢？”
“你这秘书是干什么吃的！”
“眼睁睁看着他把笔录传上去了？”
“这波操作，可真是秀到我了！”
“咱们清风县局，是不是可以原地解散了！”
冯秘书吓得一哆嗦，脸色发白。
他赶紧躬下身子，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局长，我……我没想到他动作那么快。”
“我刚看到提醒，还没来得及跟您汇报，他就……他就己经上传成功了。”
“这小子，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废物！”
张敬山又是一声怒吼。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张敬山粗重的喘气声。
赵大河大气不敢出。
冯秘书的眼珠子却在飞快地转动。
他知道，现在不是道歉的时候，必须得拿出个解决方案。
把这事儿给平了，不然自己今天也得脱层皮。
“局长，您先消消气。”
冯秘书往前凑了半步，压低了声音。
“事己至此，市局那边己经知道了，咱们再发火也没用。”
“当务之急，是怎么把影响降到最低，把主动权拿回来。”
张敬山冷哼一声，停下脚步，斜眼看着他。
“拿回来？怎么拿回来？”
“你教教我。”
冯秘书一看有门，赶紧说道。
“局长，功是祁同伟立的，这点赖不掉。”
“但这个功，到底是一等功，还是三等功，还不是咱们局里说了算？”
“回头报功的时候，咱们就说，这案子虽然是他破的。”
“但主要还是依靠局里统一部署和兄弟单位的协同作战嘛。”
“把他个人的作用，稍微……淡化一下。”
“给他报个三等功，顶天了。”
“既堵住了市局的嘴，也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
张敬山眉头拧着，没说话，算是默许他继续说下去。
赵大河在一旁听着，心里一动，也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冯秘书胆子更大了点。
“光这样还不够。”
“这小子野心不小，这次出风头，明显是冲着提拔去的。”
“咱们不能让他得逞。”
他看了一眼赵大河，意有所指。
“赵所长，这人可是在你手下。”
“以后的任务指标，年终打分，民主评议……”
“这些东西，操作空间还是很大的嘛。”
赵大河立刻心领神会，连连点头。
“我明白，冯秘书，我明白。”
“局长您放心，我回去一定好好‘关照’他。”
“保证让他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冯秘书又转向张敬山，脸上堆着谄媚的笑。
“局长，咱们两手抓。”
“一边，压着祁同伟，让他冒不了头。”
“另一边，咱们得赶紧运作一下，把其他几个听话、懂事的年轻干部推上去。”
“找机会让他们也立个功，哪怕是小功。”
“到时候提拔的时候，资历、功劳，不就比祁同伟好看了？”
“这么一搞，他祁同伟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老老实实地在乡下窝着。”
“这叫什么？这就叫拿捏！”
这一套组合拳下来，阴狠又毒辣。
赵大河听得背后发凉，但更多的是一种解脱。
总算不用自己一个人扛雷了。
他赶紧附和。
“对对对，局长，冯秘书这主意好！”
“釜底抽薪啊！”
张敬山脸上的怒气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沉的思索。
他来回走了两步，最后在椅子上坐下，手指有节奏地敲着桌面。
“三等功？”
他慢悠悠地开口，语气里还是带着不满。
“太便宜他了。”
冯秘书赶紧说。
“局长，不能再低了。”
“毕竟案子在那摆着，市局也盯着，做得太明显，容易落人口实。”
“咱们要的是长效打压，温水煮青蛙，让他自己熬不住，自己走人。”
“没必要为这种小角色，脏了咱们自己的手。”
张敬山沉吟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行。”
“就按你说的办。”
“赵大河，这事交给你了，要是再出岔子，你这个所长也别当了！”
“是！是！保证完成任务！”
赵大河如蒙大赦，点头如捣蒜。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进。”
张敬山不耐烦地喊道。
门开了，一个穿着警服，风韵犹存的中年女警走了进来。
是林慧敏。
她手里拿着一件熨烫笔挺的警服上衣。
“局长，市局刚发通知，三点钟有全省视频联席会议，您该准备了。”
张敬山看了她一眼，然后不耐烦地对赵大河和冯秘书挥了挥手。
“行了，你们俩滚吧。”
“记住今天说的话。”
“是，局长。”
赵大河和冯秘书如释重负，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门。
办公室里只剩下张敬山和林慧敏。
气氛瞬间变了。
张敬山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林慧敏走上前，很自然地帮他脱下便服外套，然后抖开那件警服，伺候他穿上。
就在林慧敏凑近帮他整理领口的时候。
张敬山的手很不老实地在她腰上捏了一把。
林慧敏身体僵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只是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
她一边帮他扣着扣子，一边柔声说。
“看您刚才，又发那么大火。”
“气大伤身。”
张敬山哼了一声，手顺势滑了下去，拍了拍她的。
“还不是被那帮蠢货给气的。”
“一个个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林慧敏没接话，只是默默地帮他整理着装，动作娴熟。
“对了，”张敬山忽然问道，“你家老刘，最近怎么样了？”
林慧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还是老样子。”
“在疗养院待着，半死不活的。”
她的声音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医药费那边……还够吗？”
张敬山又问。
“局里发的补助，加上我自己的工资，勉强够用。”
林慧敏低着头说。
“嗯。”
张敬山满意地点点头，捏了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有困难，就跟我说。”
“别一个人硬扛着。”
“谢谢局长关心。”
林慧敏的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但笑意未达眼底。
张敬山这才松开手，站起身，对着镜子照了照。
一身警服，倒是显得威风凛凛。
“对了，下午开会，什么议题？”
他随口问道。
林慧敏退后一步，回答道。
“听说是东山市那边出了点事。”
“有几个制毒的毒贩子，在警方收网的时候跑了，据说流窜到咱们汉东省了。”
“省厅下的命令，要求全省各市县警局联动，进行全面排查。”
“毒贩子？”
张敬山皱起了眉头。
“这帮亡命徒，跑到咱们林城来了？”
他心里盘算着。
这要是真有毒贩子在自己辖区里被抓出来，是功劳还是麻烦？
一个搞不好，就是个烫手山芋。
他烦躁地摆了摆手。
“知道了。”
“妈的，晚上约好的牌局，看来又得泡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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