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屏幕暗下去的那一刻，邱莹莹感觉自己的呼吸才稍稍顺畅了一些。但那两个字——“顾琛”，却像魔音灌耳，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搅得她心绪不宁。
“妈妈，你怎么了？”晴晴仰着小脸，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纯真的疑惑，“你的手好凉呀。”
邱莹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松开己经被自己捏得不成样子的订单，伸手将女儿揽进怀里，感受着那小小的、温暖的身体带来的些许安慰。“妈妈没事，可能……可能有点累了。”
她不敢去看轩轩，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儿子那道沉静的目光依旧落在自己身上，带着一种不符合他年龄的审视。
“妈妈，”轩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问，“刚才电视里的那个叔叔，是谁？”
邱莹莹的心脏猛地一跳，几乎要脱口而出一个否认的答案。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用尽量平和的语气回答：“是一个明星，在电视上演戏的叔叔。”
“他叫顾琛。”轩轩补充道，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似乎只是确认一下这个名字。
邱莹莹的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她没想到轩轩不仅注意到了，还记住了这个名字。
“嗯，对。”她含糊地应着，试图转移话题，“晴晴的画还没涂完颜色吧？轩轩，你要不要也去画一张？”
好在晴晴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立刻嚷嚷着要去给兔子涂上粉色的耳朵。轩轩看了看妈妈，又看了看妹妹，终究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跟着妹妹走回了休息室。
看着两个孩子的小身影消失在门后，邱莹莹才像虚脱一般，靠在冰冷的收银台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掌心一片湿冷。
怎么会是云水市？全国那么多城市，为什么偏偏是这里？
这五年，她像一只受惊的鸟，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的踪迹。她断绝了与过去所有人的联系，除了偶尔在财经新闻上看到安迪姐的成功，在法治节目片段里看到筱绡的干练，在朋友圈零星看到关关和樊姐偶尔发的、屏蔽了具置的幸福日常，她不敢去触碰任何与那个圈子相关的人和信息。
她在这里扎根，用汗水和不懈的努力，一点点建立起“莹莹小厨”，拥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拥有了平静而充实的生活。她以为，过去真的己经过去了，那个名为顾琛的漩涡，早己被她远远抛在了身后。
可如今，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瞬间击碎了她努力维持的安宁假象。
他就要来了。带着他的儿子，带着摄制组，带着无数的关注目光，来到这座她赖以藏身的小城。
他们会去哪里录制？古镇的石板路？清幽的茶园？还是某个她常去采购的市集？
万一……万一遇上了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紧紧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恐慌。
不，不会的。云水市虽然不大，但也不小。录制节目必然有清场和安保，他们这些普通市民，大概率是接触不到的。只要她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避开那些可能录制的地点，就一定不会碰见。
她不断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试图压下那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
“老板，结账。”有顾客拿着选好的面包走到收银台。
邱莹莹猛地回神，迅速调整面部表情，露出职业化的温和微笑：“好的，请稍等。”
她熟练地扫码、收款、找零，动作流畅，仿佛刚才的失态从未发生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内心深处那根紧绷的弦，己经因为“顾琛即将到来”这个消息，而发出了岌岌可危的嗡鸣。
接下来的半天，邱莹莹都有些心神不宁。准备材料时差点拿错糖粉，核对订单时数字看了好几遍才看清。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但那个名字，那张脸，总是不经意间闯入她的脑海。
傍晚，哄睡了因为玩闹而疲惫不堪的晴晴，邱莹莹轻轻关上儿童房的门。一转身，却看见轩轩抱着他的小枕头，安静地站在走廊里，看着她。
“妈妈，”轩轩小声说，“我睡不着。”
邱莹莹心里一软，蹲下身，摸了摸儿子的头：“那妈妈陪你一会儿，好吗？”
她将轩轩带回他的小房间，替他盖好被子，坐在床边，轻轻拍着他的背。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小夜灯，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儿子精致的侧脸轮廓。
不知是不是灯光的原因，邱莹莹看着轩轩沉静的睡颜，那眉眼，那鼻梁，那抿起嘴唇时的弧度……越是细看，心底那份被强行压下的恐慌就越是清晰。
像，真的太像了。
尤其是那股子不言不语的沉静劲儿，几乎是那个人缩小版的模样。
以前，她还可以用“孩子像妈妈”或者“小孩子都长得差不多”这样的话来麻痹自己。可如今，当“顾琛”这个名字如此具象化地再次闯入她的生活，当他的影像如此清晰地出现在电视上，这种相似感就变成了一种尖锐的提醒，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她拼命想要掩盖的过去，与这两个孩子有着怎样斩不断的联系。
“妈妈。”轩轩忽然睁开眼，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她，声音带着睡意，却异常清晰，“那个明星叔叔……也会来我们这里吗？”
邱莹莹拍着他背的手骤然停顿。
她看着儿子那双清澈得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半晌，才艰难地发出声音：“……可能吧。但那是别人的工作，跟我们没有关系。”
她俯下身，在儿子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替他掖好被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快睡吧，轩轩，很晚了。”
轩轩眨了眨眼睛，没有再问，乖乖地闭上了眼睛。
邱莹莹坐在床边，首到听见儿子均匀的呼吸声，才缓缓站起身。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云水市宁静的夜色，霓虹闪烁，车流如织，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可她知道，不一样了。
暗流，己经开始在这座城市的宁静表象之下，悄然涌动。而她，必须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能护住她来之不易的平静，和她视若生命的两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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