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坐在杂货铺靠窗的旧木桌前，己经盯着面前那堆彩色星星纸看了十七分钟。
阳光透过蒙着薄尘的玻璃窗，在桌面上投下一块菱形的光斑，刚好罩住她手里那根被捏得发皱的星星纸。纸是荧光绿的，边缘裁得歪歪扭扭，像被猫爪挠过——沈言说这是“手工定制款”，比机器裁的更有“灵气”。
“灵气”没感觉到，林小满只觉得指尖发麻。
按照沈言的“岗前培训第一课”，她需要在今天之内学会折一百颗“勇气星星”。说是星星，其实更像被捏扁的糖纸，沈言演示时三两下就能折出个棱角分明的小家伙，到了她手里，纸就像生了锈的铁丝，怎么也拧不出该有的形状。
“噗嗤——”
窗外传来一声笑，林小满手一抖，刚成型的星星“啪”地散了架，变回一张皱巴巴的绿纸。
沈言正蹲在门口给将军梳毛，手里拿着把粉色的塑料梳子（据说是隔壁阿姨送的），梳得三花猫尾巴首甩。他头也没抬：“小满同学，这是你毁掉的第二十三颗星星了。按这速度，等你折够一百颗，将军的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林小满的耳朵瞬间红了。
她昨天晚上明明对着教程练到了半夜，手指被纸割出好几个小口子，怎么一到沈言面前就全忘了？
“别紧张嘛。”沈言抱着将军走过来，把猫放在桌子上，“我当年第一次折，把星星纸吞下去半张，我爷爷差点带我去医院洗胃。”
将军像是听懂了，用爪子扒拉过林小满散落在桌上的“残次品”，叼起一颗最歪的，跳到沈言肩膀上啃了起来。
“将军！那是纸！不是鱼干！”沈言伸手去抢，两人（一猫）闹作一团，带起的风把桌上的星星纸吹得飞了起来。
林小满下意识地去捂那些纸，却不小心撞到了桌角的一个玻璃罐。罐子“哐当”一声歪倒，里面装着的彩色星星哗啦啦滚了一地，有几颗还顺着门缝溜到了门外。
她僵住了。
那是她昨天进门时看到的“勇气星星”，沈言说每颗都藏着“0.01%的社交能量”。现在，它们滚得满地都是，有几颗还被将军踩上了梅花印。
“对不起！”林小满的声音带着哭腔，她慌忙蹲下身去捡，手指被地上的碎木屑扎了一下，渗出血珠，她却没感觉到疼，只顾着把星星往怀里拢，“我不是故意的……我帮你擦干净……”
越急越乱，她手里的星星又掉了好几颗。
沈言突然按住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带着刚摸过猫的柔软触感，轻轻覆在她的手背上，止住了她的慌乱。
“捡它干嘛。”沈言的声音放得很轻，不像刚才那样咋咋呼呼，“碎了就碎了，踩脏了就丢，多大点事。”
他松开手，自己也蹲下来，捡起一颗沾了灰的蓝色星星，在衣服上蹭了蹭，递到林小满面前：“你看，这颗边角磕掉了一块，像不像被狗咬过？多酷啊，这叫‘战斗版勇气星星’，比完整的厉害十倍。”
林小满愣愣地看着他手里的星星，又看了看他满不在乎的笑脸。
他的小黄鸭拖鞋还趿拉在脚上，其中一只的鸭嘴果然歪得更厉害了，鞋边还沾着点猫毛。可他眼里没有丝毫责备，只有一种“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坦然，像夏日里突然吹来的一阵凉风，吹散了她心里的焦躁。
“可是……”她想说“这是你很重要的道具”，却被沈言打断。
“道具嘛，就是拿来用的，不是拿来供着的。”他把那颗“战斗版星星”塞进她手里，又捡起几颗踩脏的，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我爷爷以前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当社恐遇上人形弹幕 解忧的从来不是这些纸片子，是拿着纸片子的人，敢不敢相信自己能变好。”
他拍了拍手上的灰，站起身：“走了，带你参观下我的‘解忧道具库’，看完你就知道，这些星星碎得再惨，都不算事。”
林小满捏着那颗磕坏的星星，跟着他往后屋走。
后屋比前店更乱，靠墙摆着个旧货架，上面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缺了条胳膊的布偶（沈言说叫“嘴替玩偶”，能帮人说不好意思说的话）、画着笑脸的陶罐（“回声陶罐”，能录下没说出口的话）、塞着棉花的蓝布枕头（“好梦枕头”，据说能让人梦到开心的事）……
大部分道具看起来都像手工做的，甚至有点粗糙：布偶的眼睛缝歪了，陶罐的颜料掉了一块，枕头上的线头还露在外面。
“这是我爷爷留下的，”沈言指着最上层一个掉漆的铁皮盒，“里面是‘回忆胶囊’，其实就是装着旧照片的玻璃珠，有人来寻回忆，我就给他们一颗，让他们自己慢慢想。”
他拿起那个歪眼布偶，塞进林小满怀里：“试试？捏它的左手，它会说‘对不起’；捏右手，会说‘我喜欢你’。”
林小满抱着布偶，指尖犹豫地碰了碰布偶的左手。
“对不起~”一个有点变调的电子音从布偶肚子里传来，声音像捏着嗓子的小孩。
她忍不住笑了。
“对吧？很傻吧？”沈言也笑，“但上次有个小男孩，就是抱着它，跟同桌说了对不起，两人又一起踢球了。”
他从货架上拿下一个装着茶叶的纸包：“这是‘忘忧茶’，其实就是普通的菊花茶，我有时候会加点枸杞，给熬夜的客人泡一杯——不过昨天被我煮糊了，锅还在厨房躺着呢。”
林小满看着他手舞足蹈地介绍这些“不靠谱”的道具，听着他讲那些“道具没用但人有用”的故事，心里某个紧绷的地方，好像慢慢松了下来。
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歪眼布偶，又摸了摸口袋里那颗“战斗版星星”，突然觉得，这个满是烟火气的杂货铺，这个话痨又温暖的店主，好像真的和她想象中不一样。
“对了，”沈言突然想起什么，转身从货架底下拖出个纸箱，“差点忘了你的入职福利。”
箱子里是一沓新的星星纸，还有几包不同口味的糖。
“星星纸管够，”他把糖塞进林小满手里，有橘子味、草莓味、薄荷味，“以后卡壳了就吃颗糖，甜的东西能让人胆子变大。”
林小满抱着糖，指尖碰到一颗橘子味的，糖纸的纹路硌着手心，有点痒。
她抬起头，看着沈言亮晶晶的眼睛，这一次，没有立刻低下头。
“沈……沈老板，”她费了点劲，才把这三个字说出口，声音虽然还是不大，但足够清晰，“我……我会好好学折星星的。”
沈言愣了一下，随即笑得露出了虎牙：“好嘞！林助理！加油！争取明天折出个‘超级战斗版星星’，把将军都吓一跳！”
阳光从后屋的小窗照进来，落在货架上的歪眼布偶上，也落在林小满微微发烫的脸颊上。她捏了捏口袋里那颗磕坏的星星，好像真的感觉到了一丝微弱的“勇气”，正从指尖慢慢往心里钻。
也许，在这里待着，真的能学会打招呼。
甚至……能学会，不那么害怕和人说话。
林小满低头剥开一颗橘子糖，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她偷偷看了一眼沈言的背影，他正蹲在地上跟将军抢那根猫条，小黄鸭拖鞋歪在一边，像两个咧着嘴笑的小太阳。
她的嘴角，不知不觉也跟着翘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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