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夜的脚步停在铺满白色玉石屑的小径上。
午后的阳光，一如既往地被穹顶光幕模拟得完美无瑕，三十七度的倾角，恰好能将蔷薇园镀上一层温暖而不刺眼的光晕。空气里流动着恒温的、过滤后的清新，却唯独闻不到一丝一毫的花香。
在她面前，一座复刻自古蓝星时代的蔷薇园正盛放着，仿佛一幅被永久凝固的油画。每一朵蔷薇，从花苞的弧度到花瓣的卷曲，都像是经过最精密仪器测量后才被允许绽放的艺术品。它们的美丽是绝对的，也是死寂的。一层无形的能量罩将整个花园笼罩其中，隔绝了风雨，也锁住了所有生命的芬芳。
这里是“静滞之庭”，是她的活动区域，每天一小时。
她看似随意地漫步，目光掠过那些娇艳的色彩，实则意识深处，一张无形的地图正在被飞速地绘制、修正。每一步的距离，每一块假山的阴影，每一个监控探头的转动周期，都在她脑中化作冰冷的数据流。闻昭那句意有所指的“尘埃”，像一根芒刺，扎得她不得不重新评估这座囚笼的每一个细节。
身后，传来几乎微不可闻的脚步声。
那是湛卢。
他穿着一身纯黑色的作战服，材质特殊，能吸收掉绝大部分光线，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像一个行走的、人形的阴影。他始终保持在凌夜身后五米的位置，不多一分，不少一寸，仿佛他的脚下连接着一条看不见的标尺。他的存在感极强，却又安静得像一块沉默的墓碑，与这片生机勃勃的假象格格不入。
凌夜的步伐没有停顿，她朝着花园的边缘走去。那里，空气因为能量罩的存在而呈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夏日地表升腾的热浪般的扭曲。这是囚笼最首观的边界。
她的指尖慢慢抬起，带着一种孩童般的好奇，似乎想要去触摸那片虚空中的涟漪。这是一种无害的、符合她“天真藏品”人设的举动。
就在她的指尖距离那片扭曲的空气还有十厘米时，身后的阴影动了。
没有风声，没有预兆。
湛卢只是无声无息地向左横移了一步，他高大的身躯便如同一堵突然升起的铁墙，精准地挡在了凌夜和能量罩之间。他的动作流畅而经济，没有一丝多余，纯粹是最高效的物理拦截。
他的脸上面无表情，深邃的眼眸像两枚黑曜石，倒映不出任何情绪，只是平静地注视着她，或者说，是注视着她那只悬在半空的手。
一种冰冷的、被彻底物化的感觉攫住了凌夜。他不是在“保护”她，他是在“维护”一件物品的完好。
凌夜缓缓放下手，唇角甚至还噙着一抹恬静的微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她若无其事地转身，朝着花园另一侧的假山群走去。
那里是根据她的心率和视觉焦点数据分析后，判定出她最不感兴趣的区域，因此也是监控探头的扫描间隙最长的地方——理论上的视觉死角。
她的裙摆拂过柔软的草地，悄然无声。
一步。
两步。
就在她即将踏入那片被山石遮挡的阴影时，身后，那如影随形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不疾不徐，节奏与她的心跳严丝合缝。湛卢跟了上来，依旧是五米。
他本身，就是移动的监控。
凌夜停下了脚步。她知道，所有物理层面的试探都己宣告失败。这座囚笼没有漏洞，因为它的看守者本身就是最严密的规则。
她转过身，目光终于落在了花园中心，那株被众星捧月般呵护着的纯白蔷薇上。
那是“冰雪女神”，一种早己灭绝的古蓝星蔷薇品种，由阿斯莫德家族耗费天价基因复刻而成。它的花瓣层层叠叠，白得纯粹，仿佛凝结了月光，是她那位未曾谋面的、名义上的兄长傅夜弦最喜欢的花。
整个花园，仿佛都只是为了衬托它的存在。
凌夜缓缓走向那朵蔷薇。这一次，湛卢没有移动，因为她的行为在“常规散步”的许可范围之内。
她在那朵花前站定，那纯粹的白色倒映在她漆黑的瞳孔里，形成鲜明的对比。她能看到花瓣上由营养液凝结成的、完美的露珠，能看到叶片上没有一丝尘埃的脉络。
她伸出手，指尖纤细，肤色白皙得几乎与花瓣融为一体。
她想触摸它。
她想感受一下，这被数据定义出来的完美，是否还存留着一丝属于生命的、真实的柔软。这个动作，是对这座囚笼最细微、也是最深刻的挑衅——触碰属于“主人”的私有物。
她的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片柔软的边缘。
空气中，那凝固的寂静，第一次被撕开了一道裂痕。
“指令：禁止触碰。”
一个声音响起，冰冷，低沉，不带任何感情起伏，像是两块金属在相互摩擦。
是湛卢。
凌夜的动作停顿在半空中，指尖距离那片雪白的花瓣，仅有不到一毫米的距离。她甚至能感觉到花瓣散发出的、被能量罩过滤了无数遍的、微弱的生命气息。
她慢慢地侧过头，看向身后那个黑色的身影。
湛卢依旧站在五米之外，姿态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刚才开口说话的不是他，而是这个花园的系统AI。他的眼神里没有任何警告或是不悦，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平静。
“此花的状态参数，需维持在最优值。”他又补充了一句，像是在宣读一段程序代码。
最优值。
凌夜缓缓收回了手，指尖因未能触及而微微蜷缩。她看着眼前这朵被数据定义了“美丽”的蔷薇，又看了看远处那个被指令定义了“忠诚”的护卫。
在这一刻，她前所未有地清晰地意识到，这座囚笼的墙壁，并非由那些冰冷的钢铁与能量构成。
它是由无数条这样冰冷、精准、无孔不入的规则编织而成的。从她的每一次呼吸，到一朵花的绽放，都被参数所定义。在这里，没有生命，只有需要维护的“状态”。
她，和这朵花，并无区别。
都是被观赏的藏品。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疯批家族的掌心雷，专治各种不服(http://www.220book.com/book/XGK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