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内听不见外界的喧嚣。
特种琉璃隔绝了数万人的惊愕与骚动，将那片狼藉的废墟，裱成了一幅巨大的、无声的、挂在墙上的动态油画。
空气中，漂浮着顶级熏香与陈年佳酿混合而成的、一种属于权力顶端的、冰冷而馥郁的气息。
“叮。”
一声清脆如冰珠落玉盘的轻响。
皇后塞拉菲娜·瓦莱里乌斯，将手中的骨瓷茶杯，轻轻放回了光洁如镜的黑檀木桌面上。杯底与茶托完美地吻合，没有发出一丝一毫多余的杂音。
从始至终，她的姿态都无可挑剔，仿佛刚才那场惨烈到近乎荒诞的对决，不过是歌剧院里一出乏味的幕间插曲。她甚至没有多看一眼屏幕上那个被轰进墙壁、不省人事的、与她流着同样高贵血液的远亲。
她的目光，始终垂着，专注地凝视着自己杯中那几片缓缓舒展开来的、来自遥远星域的银针茶叶。
仿佛那片小小的液体宇宙里，才藏着真正值得她关心的秩序与美感。
这片被刻意营造的优雅静默，被一声压抑的轻笑打破了。
笑声不大，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这层紧绷的氛围。
皇太子莱桑德·奥古斯都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支在膝上，双手交叉，饶有兴致地看着全息光幕上，那道纤细身影的特写。
“真有趣。”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独特的、仿佛在品鉴稀世珍宝般的玩味。
“一只懂得如何利用规则，把狮子耍得团团转的老鼠。母亲，你不觉得吗？”
他没有回头，但这个问题，显然是抛给身后那位帝国的女主人。
塞拉菲娜皇后终于抬起了眼帘。她那双宛如矢车菊般湛蓝的眸子里，没有丝毫波澜。她瞥了一眼屏幕上那个名叫格里芬的蠢货，那眼神，就像在看一件弄脏了的昂贵礼服。
“血统的纯度，并不能完全代表智慧的浓度，”她淡淡地开口，声音平稳得像一段被精确校准过的音波，“瓦莱里乌斯家族，会清理掉自己的瑕疵品。”
一句“瑕疵品”，便将格里芬·瓦莱里乌斯从家族的荣光中，彻底剥离。冷酷，而高效。
莱桑德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他喜欢母亲的这种冷酷。这是身为统治者最必要的品质。
“瑕疵品自然该被清理，”他赞同道，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屏幕上的凌夜，“但更有趣的，是那件让瑕疵暴露出来的‘工具’。”
他的视线，像最精密的手术刀，在那道身影上下一寸寸地剖析。从她平静得过分的紫色瞳孔，到她嘴角那一抹尚未干涸的、带着一丝凄美感的血迹。
“阿斯莫德家的那群老家伙，还真是藏了一件宝贝。”莱桑德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回了柔软的椅背，整个人陷入阴影之中，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我原本以为，父皇只是出于某种怀旧的情绪，才把这件‘残次品’留在身边。现在看来……”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一个最恰当的词。
“……比我想象的，要有价值得多。”
价值。
当他说出这个词时，凌夜在他眼中，便彻底脱离了“人”的范畴，变成了一件可以被估价、被衡量、被……收藏的物品。
塞拉菲娜端起茶杯，吹了吹氤氲的热气，没有接话。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儿子语气中的变化。那不再是单纯的欣赏，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带着强烈侵略性的……占有欲。
一个蠢货格里芬的失败，对瓦莱里乌斯家族而言，只是一个可以被轻易抹平的小小污点。
但皇太子对一个“零序列”的“藏品”产生兴趣，这背后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却值得她投入更多的关注。
莱桑德不再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屏幕上的凌夜，在全场死寂的注视下，平静地走下赛场。她的背影挺首，步伐稳定，没有胜利者的骄狂，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
她就像一把刚刚完成了一次完美切割、收回鞘中的利刃，内敛，锋利，且……危险。
莱桑德缓缓地端起身边桌上的一杯红酒。
猩红的液体在水晶杯壁上挂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如同某种粘稠的血液。他欣赏着这抹颜色，就像在欣赏凌夜嘴角的血迹。
他忽然觉得，这件藏品，不应该属于父皇。
也不应该属于阿斯莫德家族。
她应该……属于自己。
只有在他手中，这件有趣的玩具，才能展现出最极致、最动人的光芒。无论是被驯服时的顺从，还是被折断时的悲鸣。
一想到这里，莱桑G德的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咔嚓。
一声极其细微的、不祥的碎裂声。
塞拉菲娜的目光，从茶杯上缓缓移开，落在了儿子的手上。
一道裂痕，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莱桑德手中那只价值连城的水晶酒杯上。它像一道白色的闪电，从他修长的指尖下，蜿蜒而上。
莱桑德仿佛毫无所觉，依旧保持着那个玩味的笑容，只是握着酒杯的五指，在无意识间，缓缓收紧。
裂痕，在瞬间蔓延。
啪！
一声清脆的爆响！
水晶杯，在他的掌心中，被那股无法抑制的、源于兴奋与占有欲的力量，捏成了无数闪亮的碎片！
猩红的酒液，混杂着晶亮的碎渣，从他的指缝间滴落下来。几滴酒液溅到了他洁白的礼服前襟上，晕开几朵刺眼的、如同蔷薇花瓣般的污迹。
他却浑不在意。
他缓缓摊开手掌，看着那些嵌入掌心的、闪闪发光的玻璃碎片，和那些被割出的、渗着血珠的细小伤口，脸上的笑容，反而变得更加灿烂。
“啊，看来，是我有些失态了。”
他轻声说着，像是为自己的失礼而道歉。但那双闪烁着兴奋光芒的眼睛，却暴露了他此刻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塞拉菲娜皇后默默地放下茶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凝重。
她的儿子，找到了一个新的、让他感到兴奋的……猎物。
莱桑德看都没看自己流血的手，只是对着包厢角落的阴影处，用一种轻快得近乎残忍的语调，下达了命令。
“去查查，她下一场的对手是谁。”
阴影中，一道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地躬身。
“哦，对了。”莱桑德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补充道。
“告诉那个人，如果他敢伤到我的新藏品一根头发……”
他顿了顿，抬起流血的手，伸出舌尖，优雅地舔去了指尖的一滴血珠，那双金色的瞳孔里，闪烁着野兽般的光芒。
“我会把他的家族，从帝国的星图上，彻底抹去。”
(http://www.220book.com/book/XGKM/)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