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把的光在雾里跳动，将陈砚倒下的身影拉得很长，像一截被狂风折断的老树枝。苏晚挣脱守卫的手时，指甲被石柱刮得渗血，却浑然不觉——她只知道往前冲，冲到那个从小看着她长大、总在她偷偷学西医时递来草药的老人身边。
“陈爷爷！陈爷爷！”苏晚跪在地上，颤抖着解开自己的白大褂，用力按住陈砚胸口的伤口。鲜血瞬间浸透了布料，温热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缝往下流，烫得她指尖发麻。她的眼泪砸在陈砚的旧棉袄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你别睡！我给你止血，我能治好你！你醒醒啊！”
陈砚的眼睛半睁着，呼吸微弱得像风中的烛火。他感觉到苏晚的手在发抖，艰难地抬起手，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手布满皱纹，因为失血而冰凉，却握得异常用力，像是要抓住最后一丝力气传递什么。
“晚晚……别恨……你父亲……”陈砚的声音断断续续，每说一个字都要喘一口气，胸口的伤口随着呼吸往外渗血，“他……他也是被上一代的‘宿命’……绑住了……他怕……怕你们被外界……伤害……”
苏晚咬着嘴唇，眼泪流得更凶了。她一首以为父亲是为了权力才撒谎，却没想到父亲的固执里，还藏着这样扭曲的“保护”——可这份保护，终究还是变成了伤害，变成了陈爷爷胸口的这颗子弹。
“告诉大家……”陈砚的目光越过苏晚，落在周围沉默的人群上，落在阿澈怀里虚弱的阿溪身上，落在石碑上那些扭曲的纹路里，“轮回……不是宿命……选择……才是……每个人的命运……都在自己手里……”
他的手慢慢松开，垂落在地上，眼睛彻底闭上了。最后一口气吐出来时，带着一丝微弱的笑意，像是看到了浓雾散开、雾沼重见天日的样子。
“陈爷爷！”苏晚的哭声彻底崩溃，她趴在陈砚的身体上，肩膀剧烈地起伏，“你别走……你还没看到我治好阿溪，还没看到雾沼的雾散掉……你怎么能走啊……”
阿澈站在旁边，拳头紧紧攥着，指节泛白。他看着陈砚冰冷的脸，想起之前在秘密诊所里，陈砚给阿溪把脉时说“这孩子命硬，能挺过去”；想起在地牢里，陈砚偷偷塞给苏晚外界医院的联系方式；想起刚才，陈砚像保护孙女一样挡在林野身前……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怀里阿溪的头发上。
周围的人都沉默了。鸦帮的成员们低着头，手里的刀在火把光下泛着冷光，却没人再举起来；北岛家族的守卫们互相看着，脸上写满了犹豫——他们也是雾沼的子民，家里也有患沼咳症的亲人，陈砚的死，像一块石头，砸醒了他们被“宿命”和“命令”麻痹的心。
“我……我不想当老大了。”
一个年轻的声音突然打破沉默。是鸦帮里最年轻的小弟，名叫狗剩，才十六岁，是南巷的孤儿，之前跟着疤叔是为了混口饭吃。他慢慢放下手里的刀，刀“当啷”一声掉在地上，声音在寂静的岛上格外清晰。
“我妈还在南巷，得了沼咳症，咳得整夜睡不着。”狗剩的声音带着哭腔，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陈爷爷说得对，轮回不是宿命，选择才是。我不想再跟着疤叔作恶了，我想让我妈治好病，想让雾沼的雾散掉，想好好活着。”
说完，他走到苏晚身边，蹲下身，对着陈砚的身体深深鞠了一躬：“陈爷爷，对不起，之前我不该帮疤叔抓你。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雾沼预言》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我以后再也不做坏事了。”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
鸦帮里另一个中年成员也放下了刀，他是南巷的沼煤工，家里有两个孩子：“我也不想干了。我儿子才五岁，就开始咳嗽，我不想让他像我一样，一辈子被困在雾里，以为生病是命。”
“我也放下！”
“我也是！”
越来越多的鸦帮成员放下武器，走到人群这边，有的蹲在陈砚身边，默默帮苏晚整理陈砚的衣服；有的走到阿澈身边，看着他怀里的阿溪，眼里满是愧疚——之前追杀阿澈的，就有他们中的人。
疤叔被两个成员按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下一个个倒戈，气得浑身发抖，却只能徒劳地怒吼：“你们这群叛徒！我平时对你们不好吗？你们忘了是谁给你们饭吃的？”
“疤叔，你给的饭，是用南巷人的命换的。”狗剩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畏惧，只有坚定，“我们不想再吃这样的饭了。”
林野慢慢站起身，走到石碑前，捡起掉在地上的预言原稿。她的眼泪还挂在脸上，却没有了之前的脆弱，眼神里只有坚定。她对着所有人说：“陈爷爷用生命告诉我们，选择比宿命更重要。现在，我们的选择就是——十天后的雾封日，在这里融合异色之血，净化污染，打破轮回。愿意和我们一起的，就留下来，我们一起准备；不愿意的，我们也不拦着，但请你们别再阻碍我们。”
“我们留下来！”人群里异口同声地回答，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阿澈抱着阿溪，慢慢走到石碑前。阿溪还在昏睡，呼吸依旧微弱，小脸贴在他的胸口，像一只脆弱的小猫。他看着怀里的妹妹，又看了看地上陈砚的身体，深吸了一口气。
“妹妹，哥一定救你。”阿澈轻声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他抬起右手，用左手从腰后抽出镰刀，在右手手掌上轻轻划了一下——淡银色的血液瞬间渗出来，顺着掌心往下流。
苏晚看到他的动作，赶紧从怀里掏出丝绒盒子，打开——淡蓝色的沼母泪石躺在里面，泛着柔和的光。她走上前，将泪石递到阿澈面前：“阿澈，小心点。”
阿澈点点头，将手掌凑到泪石上方。淡银色的血液滴落在泪石上，像一颗银色的珠子，顺着泪石的纹路慢慢扩散。
“嗡——”
泪石瞬间亮起，淡蓝色的光和淡银色的血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柔和的光柱，在浓雾里缓缓升起。光柱照亮了陈砚的脸，照亮了苏晚的眼泪，照亮了所有人坚定的眼神，也照亮了石碑上那些曾经象征着谎言、如今却承载着希望的纹路。
阿澈看着发光的泪石，心里充满了希望——这是银血者的血，是预言里“破障”的关键。他知道，从他划破手掌、让银血滴在泪石上的这一刻起，他的选择就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他要和林野、苏晚一起，完成陈砚的遗愿，完成预言的终局，让雾沼的雾散掉，让阿溪和所有患沼咳症的人都好起来，让每个人都能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被“宿命”束缚。
火把的光还在跳动，浓雾依旧笼罩着沼心岛，但所有人的心里，都己经亮了起来。陈砚的遗言，像一颗种子，在每个人的心里发了芽——轮回不是宿命，选择才是。而他们，己经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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