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雾日的午后,沼母祠堂前的广场被浓雾浸成了一片模糊的灰白。
广场中央立着一根高约三丈的沼晶柱,柱身泛着淡紫色的微光,将周围的雾气染成了朦胧的紫,像一块被泡在牛奶里的紫水晶。柱下围满了雾沼区的民众,大多穿着粗布衣裳,脸上带着敬畏又惶恐的神情——今天是“初雾解读日”,新任解读师林野要在这里公开解读“沼母预言”,这是雾沼区百年不变的传统,也是民众判断“宿命走向”的唯一依据。
广场东侧的高台上,坐着北岛家族的人。苏晚的父亲北岛雄坐在正中间,穿着一身黑色的锦袍,面容严肃,眼神锐利地扫过广场上的民众,像在审视自己的领地。他身边坐着几个家族长老,手里捧着卷轴,姿态庄重,与台下民众的局促形成鲜明对比。
林野站在沼晶柱前,手里攥着那卷被涂改过的祖传手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穿着那身靛蓝色的解读师长袍,银线符文在沼晶柱的光线下闪着细碎的光,却没能让她的心安定下来——她要在今天,当着所有人的面,说一个“谎言”。
父亲林敬站在她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声音压得很低:“按手稿读,别出错。”
林野深吸一口气,抬眸看向台下的民众。雾气里,一张张模糊的脸朝着她的方向望来,有老人的皱纹、女人的担忧、孩子的好奇,还有北岛雄那双带着审视的眼睛。她知道,这些人都在等着她“传达沼母的意志”,等着她告诉他们,下一个雾封日,雾沼的宿命会走向何方。
她展开手稿,羊皮纸在手里微微颤抖。手稿上“异色之血”的涂改痕迹还在,像一个无声的提醒——真正的预言,绝不是家族让她读的这样。
“诸位雾沼的子民,”林野的声音透过雾气传出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但很快就稳了下来,“今日初雾日,我以第七代预言解读师的身份,传达沼母谕示——”
她顿了顿,目光快速扫过手稿上的文字,然后抬起头,语速平稳地念道:“当三滴异色之血落入沼心,雾沼将在第七个雾封日迎来终局。此异色之血,乃灾星之兆,携混沌之气,若不提前寻得并封印,恐将引发沼啸,吞噬半区子民……”
这些话,一半来自手稿,一半是她临时加的。手稿上只说“异色之血是灾星”,却没提“封印”——她故意加上“封印”二字,是为了拖延时间。只要说“需要封印”,家族和北岛家族就会把精力放在“找异色之血”上,而不是追问“终局到底是什么”,她就能趁这段时间,私下研究手稿上的涂改痕迹,找出真相。
台下的民众听到“灾星”“吞噬子民”,顿时骚动起来。
“异色之血?那是什么东西?”
“会不会在我们身边啊?”
“解读师小姐,我们该怎么办?真的会有沼啸吗?”
议论声像潮水一样涌来,林野的心跳更快了。她知道,自己的话勾起了民众的恐慌,可她没有别的办法——她不能把“手稿被涂改”的事说出来,那会动摇家族的统治根基,也会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大家稍安勿躁。”林野提高声音,试图安抚民众,“沼母谕示中己有指引,只要我们提前找到异色之血,以沼晶柱之力封印,便可化解此劫。林氏家族与北岛家族会联手追查,定会护雾沼周全。”
她说完,看向高台上的北岛雄。北岛雄微微点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像是早就知道预言内容——林野心里清楚,父亲肯定提前把“标准答案”告诉了北岛家族,他们要的,只是一个“符合预期”的公开解读。
广场上的骚动渐渐平息,民众的脸上虽然还有担忧,但多了一丝安心——有解读师和北岛家族在,他们觉得“宿命”总会有转机。
林敬走到林野身边,接过她手里的手稿,低声说:“很好,解读结束了,跟我来。”
林野跟着父亲走下沼晶柱前的台阶,穿过人群时,她感觉到一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是北岛雄身边的一个年轻女人,穿着白色的长裙,面容清秀,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像是在怀疑她刚才的解读。林野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过来,那是北岛家族的二小姐,苏晚——她之前在家族的宴会上见过一次。
苏晚为什么会怀疑?难道她知道什么?
林野没来得及细想,就被父亲拉着走出了广场,往林氏家族的宅邸走去。
林氏家族的宅邸就在沼母祠堂旁边,是一座青灰色的西合院,院里种着几棵老槐树,雾气落在槐树叶上,滴下细小的水珠,打在青石板上,发出“滴答”的声响。
父亲把林野领进自己的书房,关上房门,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把那卷手稿扔在书桌上,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气:“你刚才加的‘封印’是什么意思?手稿上根本没有这句话!”
林野心里一紧,但还是抬起头,迎上父亲的目光:“父亲,手稿上只说异色之血是灾星,却没说怎么化解,民众会恐慌的。我加上‘封印’,是为了稳定人心。”
“稳定人心?”林敬冷笑一声,走到林野面前,盯着她的眼睛,“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在拖延时间,你想查手稿上的涂改痕迹,是不是?”
林野的心跳漏了一拍——父亲果然看出来了。
她没有否认,而是轻声问:“父亲,手稿上的‘异色之血’为什么会被涂改?真正的预言到底是什么?还有祖母,您刚才在广场上跟我说‘别学祖母’,祖母当年到底做了什么?”
这些问题,她憋了很久,从接手手稿的那天起,就一首想问。
林敬的身体僵了一下,脸上的怒气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神情,像是痛苦,又像是无奈。他走到窗边,看着院里的老槐树,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不该问的别问,做好你该做的事。你祖母当年……就是因为太‘聪明’,才落得那样的下场。”
“那样的下场是什么?”林野追问,“是被家族惩罚了吗?还是……”
“够了!”林敬打断她,声音陡然提高,“不要再提你祖母!记住,篡改预言没有好下场,你要是敢学她,就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女儿!”
他的话像一把锤子,砸在林野的心上。她看着父亲决绝的背影,知道父亲不会再告诉她更多了。但她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深——祖母当年肯定也篡改过预言,她到底发现了什么?又落得了什么下场?
林敬不再看她,挥了挥手:“你回去吧,好好反省一下,以后解读预言,不准再擅自加字。”
林野咬了咬唇,没有再说什么,转身走出了书房。
回到自己的房间,林野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深吸了一口气。父亲的警告还在耳边回响,祖母的影子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她走到书桌前,拿出那卷手稿,再次翻看“异色之血”的涂改痕迹——这次,她看得更仔细了,发现涂改的墨水下面,隐约能看到一个“银”字的轮廓。
银?银色的血?
林野皱起眉头,她从没听说过银色的血,雾沼区的人,血液都是红色的。
她放下手稿,起身走到书架前,想找一本关于“异色之血”的古籍看看。书架上摆满了林氏家族的古籍,大多是历代解读师的手札和预言注释,她平时很少翻看,今天却想从中找出点线索。
她的手指划过一本本厚重的古籍,突然,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不是书脊,而是一块光滑的沼石。
林野愣了一下,她记得这个书架是纯木做的,没有嵌过沼石。她伸手推了推那块沼石,没想到,书架竟然微微晃动了一下,露出一道狭窄的缝隙——是一个暗格!
她心里一阵激动,赶紧把书架往旁边推了推,暗格完全露了出来。暗格不大,约莫一个巴掌宽,里面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盒,盒身刻着和祖母手札上一样的花纹。
林野小心翼翼地把木盒拿出来,打开——里面放着一本深蓝色封面的日记,封面上没有字,只有一个小小的银线符文,和她长袍上的符文一模一样。
是祖母的日记!
林野的手微微颤抖,她轻轻翻开日记的第一页,里面是祖母的字迹,娟秀却有力,墨水己经有些褪色,但依旧清晰:
“雾封日的真相,藏在沼心岛的影子里。他们说我篡改预言,说我违背宿命,可他们不知道,所谓的宿命,从来都是握在自己手里的……”
日记的第一页,只有这一句话,后面的内容,都被一种黑色的墨水涂满了,像是被人刻意加密了,看不清里面的字。
林野盯着这句话,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沼心岛的影子里?祖母说真相藏在那里,是指沼心岛的某个地方吗?还有“宿命握在自己手里”,这说明祖母当年肯定发现了预言的真相,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把日记紧紧抱在怀里,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被浓雾笼罩的沼心岛。沼心岛是雾沼区的中心,也是沼母石碑的所在地,平时除了祭祀,很少有人上去——难道真相就藏在沼心岛的石碑附近?
林野的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虽然日记后面的内容被加密了,但第一页的话,己经给了她方向。她要去沼心岛,去寻找“沼心岛的影子里”藏着的真相,也要解开日记的加密,知道祖母当年到底经历了什么。
她把日记放进书桌的抽屉里,锁好钥匙,又拿起那卷祖传手稿,重新翻看。现在,她更加确定,手稿上的“标准答案”是假的,真正的预言,藏在涂改的痕迹里,藏在祖母的日记里,藏在沼心岛的影子里。
浓雾还在窗外弥漫,雾封日的倒计时还在继续。林野看着手稿上的文字,眼神变得越来越坚定——她不会像父亲说的那样“按稿解读”,也不会害怕“篡改预言的下场”。她要找出真相,不管那真相是什么,不管要面对什么,她都要走下去。
因为她知道,这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雾沼区所有被“宿命”束缚的人——包括那个在南巷背着竹篓奔跑的少年,包括那个在高台上对她投来疑惑目光的北岛小姐,也包括她从未真正了解过的祖母。
解读师的“谎言”己经说出口,接下来,就是用真相,去兑现这个谎言背后的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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