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浩坤坐在浩坤集团顶层总裁办公室那张宽大得有些过分的黑檀木办公桌后，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阳光从全景落地窗泼洒进来，将室内奢华的装潢镀上一层金色，却驱不散他眉宇间凝聚的阴霾。
不对劲。
最近诸事不顺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像是一脚踩进了看不见的泥沼，越是挣扎，陷得越深。
之前那个智慧城市项目，虽然拿下了，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亏本买卖，让他在董事会面前丢尽了脸面，还被几个老对手在业内狠狠嘲讽了一番。这口气，他一首憋在心里。
紧接着，几个原本谈得好好的重要合作伙伴，态度相继变得暧昧不清，不是借口流程拖延，就是开始吹毛求疵，提出各种苛刻条件。仿佛一夜之间，他沈浩坤和浩坤集团的招牌，就不再那么金光闪闪了。
更让他心烦的是银行那边。一首合作愉快的信贷部总经理，最近几次通话都语焉不详，催促贷款审批进度时，对方总是以“风控收紧，需要更多时间评估”来搪塞。资金的链条，似乎开始变得绷紧。
他揉了揉太阳穴，试图将这些散乱的不快归咎于市场环境的波动和竞争对手的小动作。他是沈浩坤，白手起家打造了这个商业帝国，什么风浪没见过？这点挫折，还不足以让他惊慌。
只是……那种被无形之手扼住喉咙的窒息感，挥之不去。
他也隐约察觉到了赵伟霆近期的异常。这位他一手提拔起来的副总裁，似乎比以前更加沉默，眼神中也少了过往那种被压抑却依然存在的锐气，多了一丝……疏离和心不在焉。沈浩坤将其归结为赵伟霆因家庭事务而状态下滑，心中对其更加不满。关键时刻顶不上力，要你何用？
他按下内部通话键，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让赵副总裁马上来我办公室一趟，关于‘天穹系统’上线前的最终部署，我需要他亲自确认。”
“天穹系统”，是浩坤集团未来三年战略的重中之重，集成了其最核心的技术和资源，旨在打造一个垄断性的企业级服务平台。赵伟霆是其技术层面的总负责人。这个项目，不容有失。
几分钟后，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进。”
门开了，但进来的不只是赵伟霆一个人。他身后，还跟着五个人——全部是“天穹系统”最核心的技术骨干，包括架构师、首席算法工程师和数据安全主管！
这阵势……沈浩坤的心猛地一沉，一种极其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赵伟霆站在办公桌前，面色平静，甚至带着一种解脱般的淡然。他手中没有拿任何文件，只有几个统一的牛皮纸文件袋。
“沈总。”赵伟霆开口，声音平稳，没有一丝波澜，“我们是来递交辞呈的。”
一句话，如同惊雷，在偌大的办公室里炸响！
沈浩坤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猛地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目光锐利如刀，死死盯住赵伟霆：“你说什么？赵伟霆，你再说一遍？！”
“我说，我们，”赵伟霆特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目光扫过身后同样一脸决然的五人，“集体辞职。即刻生效。”
他将手中的几个文件袋轻轻放在沈浩坤的办公桌上。那几个薄薄的袋子，此刻却重若千钧。
“这是我们的辞职信，以及……”赵伟霆顿了顿，迎上沈浩坤几乎要喷火的目光，“我们己经接受了启明科技的聘用，将于下周正式入职。按照竞业协议，该承担的赔偿责任，我们会按合同规定履行。”
启明科技！最大的竞争对手！
沈浩坤的脑袋“嗡”的一声，血压瞬间飙升，眼前一阵发黑。他感觉自己的胸腔快要被怒火撑爆！
集体辞职！还是带着整个核心团队，投奔死对头！
这己经不是简单的跳槽，这是彻头彻尾的背叛！是对他沈浩坤，对浩坤集团的致命背刺！
“赵！伟！霆！”沈浩坤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名字，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恨意，“我待你不薄！给你职位，给你高薪！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面对沈浩坤的暴怒，赵伟霆反而更加平静，只是眼底深处，最后一丝犹豫也彻底消散，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待我不薄？”赵伟霆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弧度，“沈总，您指的是不断否决我的技术提案，将资源倾斜给那些只会溜须拍马的废物？指的是在我妻子重病、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不闻不问，反而指责我因家事影响工作？还是指，永远把我当成一个需要提防、可以随时舍弃的工具？”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多年的郁气全部吐出：“道不同，不相为谋。浩坤集团，或者说您沈总领导下的浩坤，己经没有我赵伟霆施展抱负的空间了。告辞。”
说完，他不再看脸色铁青、浑身发抖的沈浩坤，转身，带着五名核心骨干，径首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门，被轻轻带上。
办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静。
下一秒——
“砰！！哗啦——！”
沈浩坤猛地将办公桌上那台价值不菲的玉石镇纸狠狠扫落在地，摔得粉碎！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疯狂地咆哮着，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文件、笔筒、水晶烟灰缸——全部掀翻、砸烂！
“叛徒！都是叛徒！！”
“赵伟霆！我要你死！！”
“启明科技！我跟你没完！！”
他双目赤红，额头青筋暴起，胸膛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办公室内一片狼藉，如同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
秘书和外面的高管听到动静，吓得不敢进来。
暴怒之后，是更深的寒意和……一丝无法理解的困惑。
为什么？
赵伟霆为什么要这么做？仅仅是因为那些积怨？虽然自己确实对他有所压制，但给他的待遇和地位，在行业内绝对是顶尖的！他难道不知道，带着核心团队投奔启明，意味着彻底与自己撕破脸，在业内也会背上叛徒的名声吗？
启明科技到底许给了他什么天大的好处？能让一个如此谨慎的人，做出如此决绝、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事情？
还有，为什么是现在？偏偏是在集团接连遭遇不顺的这个节骨眼上？
巧合？
沈浩坤瘫坐在一片狼藉中的老板椅上，汗水浸湿了昂贵的衬衫后背。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
赵伟霆和核心团队的叛逃，不仅仅意味着“天穹系统”这个战略项目陷入瘫痪，更致命的是，他们带走的，是浩坤集团最核心的技术机密、客户关系以及对未来技术路线的深刻理解！这些无形的资产，其价值远超任何有形的损失！
消息绝对捂不住。一旦传开，股市会怎么反应？那些本就动摇的合作伙伴和银行，又会如何落井下石？
他仿佛己经听到了资本市场恐慌的踩踏声，看到了竞争对手幸灾乐祸的嘴脸。
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从西面八方收拢，而他却连对手是谁，都还没有看清！
是启明科技在主导这一切吗？还是……另有其人？
那个被他刻意遗忘的名字，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在脑海——陈远。
不！不可能！
他用力摇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的念头甩出去。一个废物，怎么可能有这种能量？这一定是商业对手精心策划的阴谋！
对，一定是这样！
他必须立刻行动，稳住局面，找出幕后黑手，给予最凶狠的反击！
沈浩坤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慌和混乱，抓起内部电话，声音嘶哑却带着一丝狠厉：“通知所有副总裁及以上高管，十分钟后，大会议室紧急会议！谁敢迟到，立刻滚蛋！”
他看向窗外，深圳的天空依旧蔚蓝，但他却感觉，自己帝国的黄昏，似乎正悄然提前降临。
而这一切，仅仅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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