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着李德全主任穿过人来人往的住院部大厅，走向位于医院角落相对僻静的中医科门诊区，楚源手中的锦旗依旧引人注目，但投射过来的目光己然复杂了许多——好奇、探究，甚至还有几分不以为然。
中医科的门诊区域不算小，但比起其他科室摩肩接踵的候诊区，这里显得格外冷清。只有寥寥几位上了年纪的老人安静地坐着，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草药香气。
李德全的主任办公室也带着几分旧式的简朴。他招呼楚源坐下，熟练地泡了两杯茶，脸上那惯常的和气笑容里，此刻掺杂了些许无奈和坦诚。
“楚源啊，今天这事，算是给了你一个不小的‘见面礼’。”李德全将茶杯推到楚源面前，叹了口气，“咱们中医科在仁和的情况，想必你多少也听说过一些。”
楚源点点头，静待下文。
“仁和，是西医的天下。”李德全指了指窗外高耸的新住院大楼，“这里看重的是论文、课题、影响因子，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检查和数据。我们中医这一套，‘阴阳五行’、‘气血津液’，在他们看来，太虚，不够‘科学’。”他语气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并无太多愤懑。
“科室地位边缘，病人来源主要是些相信中医的老街坊，或者是一些西医实在没办法了，过来‘调理’一下的晚期病人。年轻医生都不愿意来，觉得在这里没前途，学不到‘真本事’。”李德全自嘲地笑了笑，“我这个主任，说白了，就是个看摊儿的，能维持着科室正常运转，不给医院添乱，就算完成任务喽。”
他抿了口茶，看向楚源，眼神温和却带着提醒：“你刚来，又因为火车上的事有了点名气，这是好事，但也可能是麻烦。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仁和，尤其要懂得藏锋守拙，有些时候，随遇而安，平稳过渡，未必不是一种智慧。”
楚源听明白了李德全的意思。这位主任是个务实的老好人，他不指望楚源能振兴中医科，只希望他能安稳待着，别惹出什么风波，打破了科室目前勉强维持的平静。
“我明白，李主任。”楚源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平静地应道。但他心里清楚，拥有系统在身，他不可能甘于这种“看摊儿”的命运。藏锋守拙可以，但随遇而安？那不是他的道。
李德全对楚源的态度似乎很满意，又叮嘱了几句科室的规章制度和日常工作流程，便让他先去熟悉环境。
然而，这份“平静”并未持续多久。
下午，医院的新入职医师轮转计划表下发到了各科室。按照惯例，新医生入职后需要在不同科室轮转，以拓宽视野。通常，中医科的医生也大多在中医相关科室或一些辅助科室之间轮转。
但当楚源看到自己的轮转安排时，眼神微微一凝。
第一站：急诊科。为期三个月。
这个消息很快就像长了翅膀一样传开。
“楚源？那个中医科的？轮转去急诊？”
“开什么玩笑！急诊那种地方分秒必争，他去能干嘛？给急腹症病人把脉吗？”
“肯定是搞错了吧？或者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听说他今天刚出了风头，这下有好戏看了……”
周明在得知这个消息后，更是毫不掩饰地当着不少人的面嗤笑起来：“急诊科？哈！那可是真刀真枪拼技术的地方，可不是靠耍耍银针、弄面锦旗就能糊弄过去的！我看他去了能撑几天！”
就连李德全主任看到轮转表后，也急匆匆地找到了楚源，胖乎乎的脸上满是担忧和不解：“楚源啊，这个……这个安排是不是有点……急诊科那边节奏快、压力大，而且都是急重症，主要以西医急救体系为主，你去了恐怕……要不我去找医务科说说情，看能不能换个地方？”
楚源看着那份轮转表，最初的意外过后，心中反而升起一股挑战欲。急诊科，的确是西医的绝对主场，是检验一个医生基本功和应急能力最残酷的地方。但同时，那里也是病种最复杂、最需要快速有效治疗的前线。
“不用了，李主任。”楚源抬起头，目光平静却坚定，“既然是医院的安排，我去就是了。正好也能多学习学习。”
李德全看着楚源，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唉，既然你决定了……那去了那边，万事小心，多看多学，少说话，遇到处理不来的千万别逞强，及时请教上级医生。”
楚源点了点头。
他知道，急诊科的三个月，绝不会轻松。那里不仅有亟待救治的病人，有繁重高压的工作，更有无数双等着看他笑话的眼睛，包括那位骄傲的周明，甚至可能还有……对他在火车上手段心存疑虑的某些人。
但这无疑也是一个机会，一个让他真正开始在这个西医堡垒中，展示中医别样锋芒的舞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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