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裹着风灌进苏家老宅的朱红门廊时，苏静怡的高跟鞋在青石板上敲出急响。 李阿姨佝偻的身影被门灯拉得老长，见着她的瞬间，枯瘦的手攥住门环首发抖：“小姐，刚走......陆家的人，开着黑车来的。” 苏静怡按住李阿姨冰凉的手背，能摸到老人腕骨上凸起的青筋。 她瞥见门廊下散落着半截烟蒂，是陆氏特供的雪茄味，混着雨后青苔的腥气往鼻腔里钻。“他们拿了什么？”她声音压得极稳，指腹却在李阿姨手背上轻轻——这是前世李阿姨犯哮喘时，她安抚老人的习惯。 “阁楼的铁皮箱......”李阿姨喉间发出破风箱似的抽噎，“我拦着不让搬，王管家拿了张纸晃我眼前，说是您签的授权书。 小姐，我、我当时就懵了......“老人突然抓住苏静怡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皮肉，”可那上面的字不是您的！ 您签名字尾不会打钩的，我看了您二十年落笔......“ 苏静怡的瞳孔猛地收缩。 前世周海正是用伪造的授权书，以“苏氏旧宅维修”为名，搬空了阁楼里父亲留下的商业笔记。 那时她还在陆宅替周海熬醒酒汤，等赶到老宅时，只剩满地碎纸片和李阿姨哭肿的眼睛。 “没事了，李姨。”她反握住老人的手，掌心的温度一点点焐热对方，“他们拿得走箱子，拿不走里面的东西。” 话音未落，李阿姨突然拽着她往院内走：“书房！ 我藏了个老物件在书架后头，您父亲当年说，要是家里出了事......“老人的布鞋蹭过青石板，带起几片枯叶，”就怕陆家人翻到，我今早用旧棉絮裹着塞进墙缝了。“ 书房的檀木门吱呀一声开了，霉味混着旧书纸页的气息扑面而来。 苏静怡一眼看见书桌上歪倒的青花瓷笔洗——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物件，此刻缺口处还沾着新鲜的木屑，显然被人暴力翻过。 李阿姨踮脚够到第三排书架顶端，抽出一本《资治通鉴》，指节叩了叩后面的木板：“这儿是空的。”她从袖管里摸出半块缺角的玉牌，往缝隙里一插，只听“咔嗒”轻响，半面书架缓缓旋开，露出墙内嵌着的黑色保险箱。 “密码是您生日。”李阿姨的声音突然发颤，“您父亲走前三天，把我叫到这儿，说‘阿慧啊，小怡要是哪天撑不住了，你就带她看这个’。” 苏静怡的手指悬在密码盘上，突然顿住。 前世她从未见过这个保险箱，那时李阿姨被周海以“年老体衰”为由送进养老院，等她反应过来，老人己经带着秘密闭了眼。 “19950817。”她按下数字，转盘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咔”的一声，保险箱门弹开。 泛黄的文件册整整齐齐码着，最上面是父亲的笔记，字迹遒劲：“苏氏珠宝矿脉分布图（加密版）”；中间压着一沓银行流水单，户头是“陆氏置业有限公司”，转账时间从2008年持续到2012年，金额从百万到千万不等；最底下是封未拆的信，信封上的字迹她再熟悉不过——母亲去世前留给她的信。 “这是......”李阿姨凑过来，老花镜滑到鼻尖，“当年老爷说，矿脉图是苏氏的命根子，谁拿到谁就能在珠宝业翻云覆雨。 可后来您嫁去陆家，老爷整宿整宿在书房抽烟，说’小怡的婚姻，换不来苏氏的安稳‘......“ 苏静怡的指尖抚过银行流水单上的“周海”签名，前世她查苏氏财务漏洞时，只查到几笔小额转账，原来大头都藏在这些加密账户里。 她翻到最后一页，转账备注栏里歪歪扭扭写着“苏静怡手术费”——那是她前世流产后大出血，周海以“苏家医疗费”为由，从陆氏账户划走的两百万。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张会计的视频通话。 苏静怡按下接听键，对方的脸立刻填满屏幕，镜片后的眼睛熬得通红：“苏小姐，您让查的财务流水我理出来了。 苏氏明面上的亏损是因为陆氏联合几家银行抽贷，但暗里......“他点开一份文件，”陆氏通过二十三个空壳公司，以’项目合作‘为名，套走了苏氏地产板块80%的流动资金。“ “能追回来吗？”苏静怡声音冷静，指节却捏得泛白。 张会计推了推眼镜：“得看证据。 不过......“他压低声音，”我在旧系统里翻到份十年前的抵押合同，甲方是苏氏，乙方是’恒远科技‘——但恒远的法人章，和陆氏旗下的’远恒投资‘只差一个字。“ 苏静怡的呼吸陡然一滞。 前世周海正是用“恒远科技”的假合同，骗她签下苏氏核心珠宝矿的抵押协议。 原来从那时起，陆氏就在布这个局。 “辛苦你了，张叔。”她对着屏幕弯了弯眼睛，“明天早上九点，带齐资料来老宅。” 挂断电话时，窗外的月光己经爬上屋檐。 李阿姨不知何时煮了姜茶，青瓷杯沿还凝着白雾：“小姐，我年轻时在上海帮佣，认识几个老账房，还有从前给老爷跑货的车把式，现在都在码头当管事。 要是您需要......“老人搓了搓手，”我去求求他们，总能套出点陆氏运货的路子。“ 苏静怡端起茶杯，姜的辛辣从喉管窜到眼眶。 前世李阿姨被送进养老院那天，她跪在陆宅客厅求周海，对方却捏着她的下巴笑：“老仆而己，你心疼什么？”可此刻，这个为苏家守了三十年老宅的女人，正用布满老年斑的手，给她递来最锋利的刀。 “李姨。”她放下杯子，握住老人的手，“明天我们去苏氏总部。” 月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斑驳光影。 李阿姨的老花镜反着光，照见苏静怡眼底跳动的火——那是前世她在停尸房里，最后一次睁眼时，没能燃起来的火。 书桌上的老式座钟敲响十下，钟声撞碎夜色。 苏静怡翻开母亲的信，信纸上的墨香混着姜茶的暖，漫进鼻腔。 她听见李阿姨在身后轻手轻脚收茶杯，瓷器相碰的脆响里，她摸到胸针暗格里的U盘——那里面存着慕寒今早发来的陆氏AI专利侵权证据。 窗外传来野猫的低嚎，苏静怡合上信笺。 月光落在“苏静怡”三个字上，像一把淬了光的刀。 明天，该让那些偷了她十年的人，连本带利还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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