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周彻揣着那枚质地普通的玉佩，走进京城西市那家号称“公平交易，童叟无欺”的“王记当铺”时，他深刻地理解了什么叫做“无商不奸”。
那留着两撇鼠须的朝奉，拿着玉佩对着光看了半晌，又用指甲悄悄掐了掐，最后从厚厚的眼镜片上方瞥了周彻一眼，慢悠悠地伸出两根手指。
“二两银子？”周彻挑眉。这价格，比他预估的还要黑心肝。这玉佩虽非极品，但材质尚可，雕工也还算精细，正常市价怎么也在十两上下。
朝奉晃了晃脑袋，语气带着一种施舍般的怜悯：“这位……公子，看您也是急用。这玉嘛，杂质多了点，品相一般，二两，顶天了。”
周彻笑了。不是气笑的，是觉得有点好笑。前世他经手的财富都是以亿为单位计算，如今却要为了几两银子和一个当铺朝奉斗智斗勇。
他没有争辩，也没有露出任何羞愤或焦急的神色。只是微微前倾身体，双手撑在冰冷的柜台上，用一种极其平静，甚至带着点好奇的语气问道：“朝奉，您这‘王记’开了多少年了？”
朝奉一愣，没明白这落魄小子怎么突然问这个，下意识答道：“三代经营，快六十年了。”
“哦，六十年老店。”周彻点了点头，目光扫过当铺略显陈旧的招牌和摆设，语气依旧平淡，“那想必积累了不少口碑和熟客。您说，如果我现在出门，就在您这店门口，找块石头往脑袋上一磕，然后大喊‘王记当铺欺压良善，逼死国公府子弟’……您这六十年的老招牌，还能挂得稳吗？”
朝奉的眼睛瞬间瞪圆了，那两撇鼠须都翘了起来：“你……你胡说八道什么！你算什么国公府子弟！”
周彻整了整身上那件虽然旧但料子确实不错的青衫，慢条斯理地说：“镇国公府，周彻。虽是个不起眼的庶子，但好歹名字还在族谱上。您说，我若真在这里出了事，府里为了脸面，会不会派人来问问？到时候，您是赔我一条命值钱，还是赔我这玉佩原本的十两银子值钱？”
他的语气太笃定，眼神里没有丝毫 bluff 的迹象，只有一种洞悉人心的冷静。那朝奉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再仔细打量周彻的衣着气度，虽然狼狈，但那份隐隐的、与寻常百姓不同的仪态是做不了假的。
国公府……哪怕是个庶子，也绝不是他一个小小当铺能轻易拿捏的。真闹起来，东家肯定会拿他顶缸！
朝奉的脸色变了几变，最终挤出一個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原……原来是周公子，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恕罪，恕罪。”他连忙从柜台下摸出一锭十两的雪花银，双手奉上，“公子您看，十两，十足纹银！这玉佩您收好，就当小老儿跟您交个朋友！”
周彻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又拿起玉佩，对着光看了看，仿佛在确认有没有被掉包。这一手，还是他跟某个好莱坞电影里的黑帮大佬学的，气势十足。
“嗯，看来王记能经营六十年，果然还是讲信誉的。”他淡淡地说了一句，将银子揣入怀中，转身离去，留下那朝奉在后面擦着冷汗，心有余悸。
“妈的，现在的年轻人，一个个都这么吓人吗？看着文弱，眼神跟刀子似的……”
……
怀揣着“巨款”十两银子，周彻开始了他的创业第一步——寻找合作伙伴。
根据原主零星模糊的记忆，以及他这两日在市井间的刻意打听，他锁定了一家名为“墨香斋”的小书坊。位置偏僻，门庭冷落，老板是个姓李的落魄老秀才，据说为人固执，不善经营，但刻印手艺尚可，而且……最重要的是，给钱就印，不太挑剔内容，只要不涉及明显的谋反言论。
周彻走进墨香斋时，差点被里面的灰尘呛到。店面狭小，书架上的书籍蒙着一层灰，种类多是些《三字经》、《千字文》或者早己过时的才子佳人话本，毫无吸引力。
一个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的老者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脚步声，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老板，印书。”周彻言简意赅。
李老板揉了揉眼睛，看清是个半大少年，没什么兴致地嘟囔：“印什么？蒙学？还是你自己写的酸诗？”
周彻从怀里掏出一叠他熬夜赶工写出的、经过他“本土化魔改”的书稿，放在柜台上。书名是他用略显稚嫩但骨架己成的笔法写就的——《重生之庶女惊华》。
李老板狐疑地拿起稿子，扶了扶老花镜，开始阅读。
起初，他眉头紧锁，嘴里念念有词：“这……这开篇就是嫡母虐待？姐妹陷害？成何体统！有辱斯文！”
但看着看着，他的表情开始变化。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呼吸似乎也急促了些。他看到主角庶女如何隐忍，如何在绝境中巧妙反击，如何用智慧一步步揭穿嫡姐的阴谋，如何在赏花宴上一鸣惊人……
“妙啊！这‘将计就计’使得妙！”李老板突然一拍大腿，吓了周彻一跳，“这嫡母也太可恶了！该打！该狠狠打脸！”
他完全沉浸在了故事里，时而愤慨，时而解气，老脸都激动得有些发红。
周彻默默地看着他，心里松了口气。看来，无论哪个时代，“打脸爽文”的核心魅力都是共通的。
终于，李老板看完了周彻带来的前五回稿子，意犹未尽地抬起头，眼睛放光地看着周彻：“后……后面的呢？”
“后面的，要看老板的合作诚意了。”周彻微笑道。
“合作？怎么合作？”李老板急切地问。
“我出书稿，您负责刻版、印刷、装订。利润，我们五五分成。”周彻抛出条件。
“五五？”李老板愣了一下，随即摇头，“不成不成！刻版、纸张、人工都是成本！你这书……内容虽然……引人入胜，但毕竟前所未有，风险太大！万一卖不出去，我岂不是血本无归？作者“一定要站稳”推荐阅读《乾元传媒帝国》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那就换一种方式。”周早有准备，“我付您印刷费。这十两银子，您帮我印一千册。卖得掉卖不掉，都与您无关。如何？”他拿出了那锭刚捂热乎的十两银子。
李老板看着银子，又看了看手稿，内心天人交战。印一千册，成本大概七八两，他能赚二三两，稳赚不赔。但这故事……他实在太想知道后续了！而且，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书……可能会火！
最终，对故事的渴望和稳赚不赔的诱惑占了上风。李老板一咬牙：“好！就按你说的！印一千册！不过，公子，这后续稿子……”
“每印完一批，我自会送来后续。”周彻将银子推过去，“越快越好。”
……
五天后。
一千册散发着新鲜墨香的《重生之庶女惊华》（上部）堆放在了墨香斋的后院。
李老板看着这堆“离经叛道”的书，心里又开始打鼓。这玩意儿，真有人买吗？
周彻却显得胸有成竹。他指挥着李老板雇来的两个临时工，将几百册书分送到京城几个最大、人流量最多的茶楼、酒肆门口，找到那些口齿伶俐的说书先生或者店家伙计。
“免费赠送？公子，您没搞错吧？”李老板心疼得首抽抽。这可是成本啊！
“这叫地推，哦不，这叫‘引流’。”周彻用了一个对方听不懂的词汇，解释道，“先把名声打出去。记住，只送上册，告诉他们，欲知后事如何，请到西市墨香斋购买下册。”
他深谙“免费的就是最贵的”以及“断章狗不得house”的真谛。
于是，一场看似荒诞的营销开始了。
起初，拿到免费书籍的人还有些莫名其妙。但很快，一种奇怪的现象在京城各处蔓延开来。
某茶楼，说书先生正讲着老掉牙的《西厢记》，台下听众昏昏欲睡。忽然，角落里传来一声压抑不住的惊呼：“哎呀！这嫡母太狠了！”众人侧目。
某酒肆，几个粗豪汉子正在喝酒吹牛，一个识字的拿起免费得来的书，起初不屑，看着看着，竟忘了喝酒，一拍桌子：“干他娘的！这主角妹子够劲！后面呢？后面怎么样了？！”
深宅大院里，某个备受嫡母打压的庶出小姐，偷偷让丫鬟弄来一册，躲在闺房里看得如痴如醉，时而落泪，时而握紧小拳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从中汲取了莫大的力量和……叛逆的念头。
《重生之庶女惊华》以其前所未有的“庶女逆袭”、“打脸虐渣”的爽快情节，如同病毒一般，在京城各个阶层，尤其是女性和市井百姓中，悄无声息地传播开来。
上册的免费派送，成功地吊起了无数人的胃口。无数人被主角的命运牵动着，迫切地想知道她如何继续反击，如何获得幸福。
于是，人流开始涌向西市那家原本无人问津的“墨香斋”。
“老板！《庶女惊华》下册呢？快给我来一本！”
“我出双倍价钱！先卖给我！”
“后面的稿子到了没有？快点印啊！”
墨香斋门口，破天荒地排起了长队。李老板从最初的目瞪口呆，到手忙脚乱，再到笑得合不拢嘴，只用了不到三天时间。
一千册下册，定价一百文（约合一钱银子），在一天之内被抢购一空！后面闻讯赶来的人只能捶胸顿足，不断催促加印。
加印！再加印！
银子如同流水般哗哗地涌入墨香斋，也流入了周彻的囊中。短短十几天，扣除成本和分给李老板的部分，周彻净赚超过三百两！而且需求还在持续暴涨！
“火了！公子，火了啊！”李老板激动得老脸通红，看着周彻的眼神如同看一尊财神爷，“老朽印了一辈子书，从没见过这等盛况！您真是……真是文曲星下凡啊！”
周彻只是淡淡一笑，查看着账本。文曲星？不，他只是一个熟练的“市场规律”操纵者。
然而，这股突如其来的文坛“泥石流”，不可避免地引起了“正统”文人的注意。
这一日，几位在京城小有名气的文人雅士，聚集在“清风茶楼”品茗论诗。不可避免地，他们听到了邻桌几位女子和商贩正在热烈讨论《庶女惊华》的情节。
“哼！伤风败俗！不堪入目！”一位姓张的秀才愤然将茶杯顿在桌上，“写的什么玩意儿！嫡庶尊卑何在？女子当以柔顺为德，此书竟鼓吹以下犯上，搅乱纲常！”
“张兄所言极是。”另一人附和，“不知是哪个无耻之徒，为牟利而写出此等惑乱人心之作！若让我等知道作者是谁，定要口诛笔伐，将其逐出文坛！”
“听说，书是从西市一家叫墨香斋的小店流出的……”
“走！我们去看看，到底是何等藏污纳垢之所！”
这群自诩清高的文人，气势汹汹地首奔墨香斋而去。
而此刻，周彻正在墨香斋后院，悠闲地喝着李老板孝敬的新茶，听着对方汇报新一轮的销售数据。
“公子，不好了！”一个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外面……外面来了一群秀才老爷，说咱们的书伤风败俗，要……要砸了咱们的店！”
李老板脸色瞬间煞白：“这……这可如何是好！”
周彻放下茶杯，眼神里没有丝毫意外，反而带着一丝“终于来了”的玩味。
舆论的反噬，本就在他预料之中。甚至，这本身也是一种……热度。
他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对吓得发抖的李老板笑了笑。
“走吧，老板。去看看咱们的‘第一批批评家’。”
“顺便，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做……‘降维打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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