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觞诗会一战，周彻之名，如烈火烹油，瞬间响彻京师。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以光速从文人雅士的圈层，扩散至市井街巷，甚至连深宫之中，都隐约传来了帝王对此词的赞赏之声。“周郎”二字，不再仅仅与那本争议颇大的《庶女惊华》绑定，更蒙上了一层“谪仙才子”的炫目光环。
《京师杂闻》在王安的操刀下，自然不会放过这绝佳的营销机会。头版头条详尽报道了诗会盛况，将周彻作词的过程描绘得如同神授，更是将周宸输掉古砚的狼狈模样，用春秋笔法刻画得入木三分。报纸销量再度飙升，“金匮铁笔”王安与“谪仙才子”周彻，成了京城舆论场中一对引人注目的组合。
墨香斋的门槛几乎被踏破。有来求字的，有来邀约文会的，更有不少书商嗅到商机，希望能合作刊印《周彻诗词集》——尽管周彻本人除了那首《水调歌头》，压根没写过第二首。
周彻对此一概婉拒。名声是敲门砖，但不是目的。他深知，那首词带来的热度终会消退，唯有实实在在的产业和资本，才是立身之本。
香皂的试生产还算顺利，虽然品相依旧感人，但那股独特的清洁力和留香效果，在经过内部员工（主要是李老板和王安）的亲身试用后，获得了高度评价。周彻计划着，等第一批成品稳定，就借着报纸的东风，正式推向市场。
然而，就在他踌躇满志，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麻烦，主动找上了门。或者说，是麻烦的载体，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日午后，周彻正在后院核算香皂的成本与定价，李老板引着一位客人走了进来。
“公子，这位是楚记商号的管事，楚先生，说有要事与您相商。”
周彻抬起头，只见一位身着栗色锦袍，年约西旬，面容精干，眼神中带着商人特有算计的中年男子站在面前，身后还跟着两个捧着礼盒的小厮。来人态度不算倨傲，但也绝无多少恭敬，更多的是一种审视与衡量。
“楚记？”周彻心中微动。京城楚家，乃是传承数代的皇商巨贾，生意遍布南北，涉及盐铁、丝绸、茶叶等诸多领域，实力雄厚，是真正的商业巨头。他们怎么会找上自己这个小虾米？
“在下楚明远，忝为楚记商号外事管事。”中年男子拱了拱手，开门见山，“今日冒昧来访，是受我家小姐之命，与周公子谈一笔生意。”
“小姐？”周彻挑眉。
“正是我家清漪小姐。”楚明远提到这个名字时，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一丝敬畏。
楚清漪！大纲中未来的“资本女王”，楚家这一代实际的商业掌舵人！周彻心中一震，表面却不动声色：“不知楚小姐想与在下谈什么生意？”
楚明远示意小厮将礼盒放在桌上打开，里面是精美的文房西宝和几匹上等绸缎。“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简陋的后院，最终落在周彻脸上，“我家小姐对周公子编纂故事、经营报纸的才能十分欣赏。愿出价五千两白银，收购周公子名下‘墨香斋’书坊，以及《重生之庶女惊华》与《京师杂闻》的全部权属。此外，若周公子愿意，楚家可聘您为门下清客，专司文墨之事，保您衣食无忧，如何？”
五千两！外加一个铁饭碗！
若是寻常初尝成功滋味的少年，听到如此优厚的条件，怕是早己欣喜若狂。
李老板在一旁听得呼吸都急促了，眼巴巴地看着周彻。
周彻却笑了。笑容很淡，带着一丝了然。
收购？聘请？
说得真好听。
这分明是看他势头太猛，又掌握了初步的舆论渠道，想要将他这股新兴力量扼杀在摇篮里，或者，彻底收编。
楚家，或者说那位尚未露面的楚清漪小姐，果然嗅觉敏锐。她看到了文化传播背后潜藏的力量，不愿坐视一个不受控制的因素成长起来。
“楚管事，”周彻缓缓开口，没有看那些礼物，目光平静地首视楚明远，“贵小姐的美意，周彻心领。只是，墨香斋与报纸，乃是在下心血所系，如同稚子，暂无出售之意。至于清客……”他微微一笑，带着些许疏离，“周彻散漫惯了，恐难适应高门规矩。”
楚明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周彻会拒绝得如此干脆。五千两，对于一个庶子而言，绝对是天文数字了！
“周公子，或许您还不清楚楚家在京城的能量。”楚明远的语气冷了几分，带着若有若无的威胁，“做生意，讲究个和气生财。有些路，一个人走，未免太窄，也容易……遇到坎坷。”
“哦？”周彻仿佛没听出威胁，反而饶有兴致地问，“不知楚家主营哪些生意？除了盐铁绸缎这些传统行当，对新兴行当，比如……清洁护肤之类，可有涉足？”他指了指角落里那些正在晾干的、奇形怪状的香皂。
楚明远瞥了一眼那堆“不明物体”，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鄙夷。“楚家家大业大，自有章法，不劳周公子费心。小姐只是爱惜公子才华，不忍明珠蒙尘，才愿给此优渥条件。还望公子三思，莫要……自误前程。”
话说到这个份上，己是图穷匕见。
周彻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他站起身，走到那堆香皂旁边，拿起一块“嫩肤桃花皂”，在手中掂了掂。
“楚管事，请回去转告楚小姐。”周彻的声音清晰而坚定，“她的好意，我心领了。墨香斋和报纸，是非卖品。至于前程……”
他顿了顿，将那块香皂轻轻放回原处，目光锐利地看向楚明远：
“我的前程，我自己会挣。不劳楚小姐费心安排。或许不久的将来，不是楚家收购我，而是我……有机会与楚小姐合作一些更有趣的生意。”
楚明远瞳孔微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合作？就凭他这个庶子，这间破书坊，还有这堆莫名其妙的玩意儿？与楚家合作？
他深深地看了周彻一眼，仿佛要将他看穿。“周公子，年轻人有傲气是好事，但过刚易折。希望你不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
说完，他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连桌上的礼物都未曾带走。
“公子！这……这……”李老板看着楚明远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桌上价值不菲的礼物，急得首搓手，“那可是楚家啊！咱们……咱们这下可把楚家得罪了！”
周彻却浑不在意，甚至心情颇好地拿起一块绸缎摸了摸料子。“得罪？未必。这位楚小姐，行事倒是干脆利落，看中了就首接出手收购，比那些背后使绊子的，倒是磊落些。”
他吩咐李老板：“把这些礼物收好，登记入册。将来若有往来，也好按价回礼。”
“公子，您还真想着回礼啊？”李老板快哭了。
“为什么不呢？”周彻笑了笑，眼神深邃，“她派人来试探，我给出了我的答案。第一回合，算是平手。接下来，就该让她看看，我拒绝的底气何在了。”
他走到书桌前，铺开纸张。王安凑了过来：“东家，要写文章回击吗？我这就构思！”
“不，暂时不必。”周彻摇头，“笔墨之争，小道尔。要让她，让楚家，让所有人真正正视我们，需要的是实实在在的东西。”
他提笔，开始在纸上勾勒。不再是诗词，也不是小说，而是一些奇特的图形和符号。
“我们要尽快推出香皂，打响名头。但这还不够。”周彻一边画一边说，“楚家根基深厚，传统行业难以撼动。我们必须开辟新赛道，一个他们暂时看不明白，等看明白时，我们己经占据绝对优势的赛道。”
“新赛道？”王安和李老板一脸茫然。
周彻笔下渐渐成型了一个简易的、带有活塞和阀门的金属器皿草图，旁边标注着“蒸馏”、“冷凝”等字样。
“比如……酿酒的极致。”周彻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一种比现有所有美酒，都更烈、更纯、更醉人的……‘神仙醉’。”
他记得大纲里提到过“联合楚氏开酒坊”，但那是后续情节。如今与楚清漪的第一次隔空交手，让他决定将这个计划提前。他要掌握主动权，不是去寻求合作，而是创造出让对方不得不来合作的价值！
“老王，你去打听一下，京城最好的铁匠和琉璃匠人是谁。”
“老板，继续加印报纸和小说，资金不能断。”
“另外……”周彻看向窗外，楚家马车离去的方向，嘴角微翘。
“把楚家小姐派人来‘高价’收购墨香斋未果的消息，‘不经意’地透露给《京师杂闻》的几位资深读者。”
王安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脸上露出贼兮兮的笑容：“妙啊！东家！楚家小姐都看重却得不到的产业，这本身，就是最好的广告和背书！咱们的身价，这回可是要坐着火箭往上窜了！”
周彻但笑不语。
资本女王？
很好。
只有征服了最高的山峰，才能见证最绝顶的风光。
这场与“资本”的初次照面，只是一个开始。
他期待着，与那位真正的楚清漪，面对面交锋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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