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玉林和李建业再次敲响刘广志家的门时，开门的依然是刘广志本人。
看到他们，尤其是看到李建业怀里抱着的那个熟悉的铁皮盒子时，刘广志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
“你……你们……”他指着李玉林，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刘工，我们又见面了。”李玉林依旧是那副和善的笑容，但此刻在刘广志眼里，却比魔鬼还可怕。
“我们能进去谈谈吗？”
刘广志失魂落魄地让开了路，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主心骨。
客厅里，刘广志的老伴似乎察觉到了气氛不对，担忧地看了他一眼，被他挥手赶回了卧室。
李玉林将那个铁皮盒子，轻轻地放在了茶几上。
“刘工，这里面的东西，您应该不陌生吧？”
刘广志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个盒子，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他当然不陌生。
那是宋建国当年吃饭的家伙，也是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刀。
他没想到，这把刀，终究还是落下来了。
“宋建国……他……他都跟你们说了？”刘广志的声音嘶哑干涩。
“是的。”李玉林点点头，“宋师傅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们了。包括当年是谁让他修改图纸，谁给了他封口费，所有细节，一清二楚。”
“他还把这份原始的数据备份，交给了我们。”
李玉林说着，从盒子里拿出了那张原始图纸，在刘广志面前缓缓展开。
“刘工，您也是搞技术的，您看看这张图，再想想您亲手修改过的那张图，以及最后存档的那张图。三张图纸，三个版本，这意味着什么，您比我清楚。”
刘广志的身体在沙发上，眼神空洞地看着天花板。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宋建国人证物证俱在，他再怎么狡辩，也无济于事。
“现在，摆在您面前的，有两条路。”李玉林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敲在刘广志的心上。
“第一条路，您继续沉默，替赵文斌他们扛下所有的事情。那么，伪造国家机关公文、帮助他人侵吞巨额国有资产，这些罪名，足够您在里面待上后半辈子了。赵文斌会不会保你，我想您心里有数。他连马秘书长都敢栽赃，您一个退休的技术员，在他眼里算什么？”
“第二条路，”李玉林顿了顿，加重了语气，“主动跟我们合作，交代所有问题，作为本案的污点证人。我们会向检察院和法院，为您申请最大程度的宽大处理。您年纪大了，身体又不好，我想，您也不希望在监狱里度过晚年吧？”
李玉林把选择题，清清楚楚地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当替罪羊，牢底坐穿。
还是当污点证人，争取一线生机。
刘广志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他的脑海里，闪过赵文斌秘书那张傲慢的脸，闪过那个装满了钱的信封，闪过宋建国被赶走时愤怒的眼神，也闪过自己这两年来夜夜被噩梦惊醒的场景。
他以为拿了钱，办了内退，就可以高枕无忧。
可这两年，他没有一天睡过安稳觉。
他怕东窗事发，怕赵文斌杀人灭口，更怕午夜梦回时良心的谴责。
现在，报应终于来了。
“扑通”一声。
刘广志突然从沙发上滑了下来，跪在了李玉林和李建业的面前。
“我……我说！我全都说！”
他老泪纵横，哭得像个孩子。
“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对不起国家，对不起老宋！”
“是赵文斌！是他逼我这么干的！”
看着眼前这个彻底崩溃的老人，李玉林和李建业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最难啃的一块骨头，终于啃下来了。
……
第二天一早。
江州市纪委，第一纪检监察室主任办公室。
钱建国坐在办公桌后，面色严肃地看着摆在面前的两份东西。
一份，是宋建国和刘广志按了红手印的详细证词。
另一份，是那个装有原始数据软盘和图纸的铁皮盒子。
李玉林和李建业垂手站在办公桌前，大气都不敢出。
钱建国看得非常仔细，每一个字，每一张图，都反复地看。
办公室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李建业的后背己经被汗水浸湿了。
他不知道钱主任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李玉林夜探档案馆的事情，虽然没说，但钱建国这种老纪检，不可能猜不到他们获取线索的手段不完全合规。
如果钱主任较真，追究起程序问题，那他们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
终于，钱建国放下了手里的证词，抬起了头。
他的目光没有看李玉林，而是落在了李建业身上。
“建业，这些东西，你都核实过了？”钱建国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报告主任！”李建业一个激灵，立刻立正站好，“所有证词，都是我们亲自记录，并由当事人签字画押的。物证……物证也在这里。”
钱建国点点头，目光这才转向了李玉林。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审视，有惊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李玉林。”
“到！”
“你来纪委，才几天？”
“报告主任，今天是第八天。”
“八天。”钱建国重复了一遍，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着，“八天时间，你们就挖出了这么一个惊天大案。不错，很不错。”
听到钱主任的肯定，李建业激动得脸都红了。
李玉林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但是，”钱建国话锋一转，“你们获取线索的方式，是不是也该跟我解释一下？”
来了！
李建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李玉林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地说道：“报告钱主任，我们是通过对卷宗的分析，发现了疑点，然后顺藤摸瓜，找到了相关当事人。整个过程，我们没有采取任何违规的强制措施，所有证词和物证，都是当事人自愿提供的。”
他巧妙地避开了夜探档案馆这个环节，把一切都归功于“分析”和“当事人自愿”。
钱建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小子，滑得像泥鳅。
不过，他并不打算深究。
作为一名老纪检，他看重的是结果，是证据。
过程中的一些瑕疵，只要不违法，不影响证据的有效性，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赵文斌，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钱建国缓缓说道，“要动他，光有这些，还不够。”
“这些证据，只能证明他在东湖新区项目上有重大违纪嫌疑。但要形成完整的证据链，一击致命，我们还需要最首接的证据。”
“比如，他和宏远建设集团之间，是否存在利益输送？”
“比如，那笔多圈出来的土地，最后的收益，流向了哪里？”
李玉林心中一动，立刻明白了钱建国的意思。
“主任，您的意思是，我们可以从宏远建设集团入手？”
钱建国赞许地点了点头：“孺子可教。”
他站起身，在办公室里踱了两步。
“这个案子，性质极其恶劣，影响极其坏劣。必须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从现在开始，东湖项目专项调查组，由我亲自担任组长。”
“李建业任副组长，李玉林同志，你虽然是借调干部，但能力突出，就担任专案组的核心成员。”
“我给你们授权，你们可以放开手脚去查！不管是宏远集团，还是市里任何一个部门，只要跟案子有关，你们都可以查！”
钱建国的话，掷地有声。
李玉林和李建业瞬间感到一股热血涌上心头。
“是！保证完成任务！”两人齐声应道。
“好。”钱建国坐回椅子上，拿起桌上的红色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我是钱建国。请接市检察院反贪局，赵局长。”
放下电话，钱建国看着李玉林。
“我己经向市委陆书记做了初步汇报。陆书记指示，由我们纪委牵头，检察院配合，成立联合调查组。”
“你们的第一项任务，就是去会一会宏远建设集团的老总，罗宏远。”
“记住，这次是正式传唤，给我拿出纪委的威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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