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湖宾馆，三楼，一间被临时改造的会议室。
所有的窗户都被厚厚的窗帘遮蔽，房间里只开着一盏白炽灯，光线显得有些刺眼。
房间的布置很简单，一张长条桌，几把椅子。
罗宏远坐在桌子的一侧，脸色铁青。
在他的对面，坐着李玉林和周正。
李建业和另外两名记录员，坐在侧面。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姓名。”周正负责主审，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
“罗宏远。”
“年龄。”
“五十二。”
“职业。”
“宏远集团，董事长。”罗宏远回答得有些不耐烦，“我说几位，你们到底想干什么？把我这么不明不白地带到这里来，这是违法的！”
“罗宏远，我们是依法对你进行传唤，程序完全合法。”周正拍了拍桌子，“我劝你放聪明点，老实交代你的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罗宏远冷笑一声，身体往后一靠，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我罗宏远奉公守法，按时纳税，为江州的经济发展做了多少贡献？你们纪委不去找那些真正的贪官污吏，来找我一个民营企业家的麻烦，是什么意思？”
他开始倒打一耙。
李玉林坐在一旁，始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观察着罗宏远。
他发现，罗宏远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镇定，甚至有些嚣张，但他放在桌下的手，却紧紧地攥着，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他在紧张。
他在硬撑。
周正还想说什么，李玉林抬手制止了他。
李玉林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
“罗总，我们今天请你来，不是想跟你讨论你为江州做了多少贡献。”
他的声音很平缓，像是在跟朋友聊天。
“我们就想跟你聊聊，东湖新区项目。”
听到这六个字，罗宏远的眼皮，不易察觉地跳动了一下。
“东湖项目？那是个好项目啊。”罗宏远打着哈哈，“我们宏远集团中标，完全是靠实力，公开透明，经得起任何调查。”
“是吗？”李玉林笑了笑，“那我们不如聊得再细一点。”
“比如，那份被篡改过的征地红线图。”
“再比如，那个因为不肯在假报告上签字，而被你们踢出局的高级工程师，宋建国。”
“还有那个收了你们好处，帮你们做假账的测绘组长，刘广志。”
李玉林每说一个名字，每说一件事，罗宏远的脸色就白一分。
当李玉林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罗宏远的额头上，己经布满了冷汗。
他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连宋建国和刘广志都找到了？
这不可能！
这两个人，一个被他打发去看仓库，一个拿了钱退休养老，怎么可能把事情说出去？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罗宏远还在嘴硬，但声音己经开始发虚。
“不知道？”李玉林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推到了罗宏远的面前。
最上面的一张，是宋建国按了红手印的证词。
第二张，是刘广志声泪俱下的忏悔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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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总，这些东西，你应该不陌生吧？”
罗宏远看着眼前的这些东西，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完了。
这是他脑海里唯一的念头。
人证，物证，全都摆在了面前。
他所有的防线，在这一刻，被彻底击溃。
“我们再来聊聊你跟赵文斌副市长的关系吧。”李玉林的声音，像来自地狱的魔咒，继续在他耳边响起。
“你们是如何通过修改图纸，将那块未来的学区房用地，以几乎为零的成本，圈进征地范围的？”
“宏远集团拿到地之后，又是如何通过开发，获取了数以亿计的暴利？”
“这些利润，又有多少，流进了赵副市长和他背后那些人的口袋里？”
“对了，还有那五十万。”
李玉林身体前倾，双眼死死地盯着罗宏远。
“用来栽赃马铁军秘书长的那五十万现金，是从哪个银行取出来的？编号是多少？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也没关系，我们己经查到了。”
李玉林从文件里，抽出最后一张纸。
那是一份银行的取款记录。
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在马铁军被带走的前一天，宏远集团的财务总监，从公司账户里，提取了五十万现金。
连冠字号都标注得一清二楚。
这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罗宏远看着那份取款记录，整个人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在椅子上。
他知道，自己己经没有任何翻盘的可能了。
纪委既然能查到这一步，就说明他们己经掌握了全部的证据链。
他现在，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顽抗到底，死路一条。
主动配合，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是个商人，最懂得权衡利弊。
“我……我说……”
罗宏远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
他的心理防线，在李玉林层层递进、环环相扣的攻势下，终于全线崩溃。
“是赵文斌！所有的事情，都是他让我干的！”
“修改图纸是他授意的！栽赃马铁军，也是他的主意！”
“那五十万，也是他让我准备的！”
审讯室里，响起了罗宏远声嘶力竭的嘶吼。
他像一条落水狗，为了活命，开始疯狂地撕咬自己的主人。
坐在侧面的李建业，看着眼前这一幕，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他看向李玉林的眼神，己经从最初的审视、佩服，变成了彻彻底底的敬畏。
这个年轻人，太可怕了。
他根本不是在审讯，他是在诛心。
李玉林靠回椅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一切，尽在掌握。
他知道，随着罗宏远的开口，一张覆盖在江州上空的黑色巨网，即将被彻底撕开。
而赵文斌，这条网里最大的鱼，也终于露出了他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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