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王氏一行人狼狈逃离后留下的恐惧余温尚未完全散去，混合着原本就存在的霉味和压抑，形成一种古怪的氛围。
苏雨薇紧紧搂着女儿，胸口因方才的惊惧与愤怒而微微起伏。她的目光落在蹲在念念面前的萧辰身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陌生与戒备。
这个男人，刚刚用一个眼神、一句话，就吓退了平日里嚣张跋扈的王氏和那些打手。
这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萧辰吗？
那个沉默、懦弱，面对欺辱只会低头，最终在几天前被苏明远等人“失手”推下楼梯，重伤濒死的丈夫？
眼前的萧辰，虽然面容依旧苍白憔悴，但那双眼睛……深邃、冰冷，仿佛蕴藏着万古寒渊，偶尔掠过的锐利光芒，让她心尖都为之颤抖。尤其是他刚才身上散发出的那股气势，简首……如同苏醒的凶兽。
念念似乎也感受到了妈妈的不安，把小脑袋更深地埋进苏雨薇的怀里，只露出一双大眼睛，怯生生地、又带着一丝好奇地偷看萧辰。
萧辰蹲在原地，伸出的手缓缓收回。女儿那下意识的躲避，像一根细微的针，刺了他一下。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极其陌生。纵横神界万年，他何曾在意过他人的目光与感受？顺我者昌，逆我者亡，便是他的信条。
可此刻，面对这对因他（或者说因为这具身体的原主）而受尽苦难的母女，那万年冰封的心湖，竟泛起了一圈无法忽视的涟漪。
是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执念？还是……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这间堪称家徒西壁的老屋。斑驳的墙壁，吱呀作响的破旧家具，桌上放着的一小碟咸菜和两个己经冷硬的馒头，无声地诉说着这五年来的艰辛。
根据融合的记忆，苏雨薇本是苏家养女，容颜绝丽，曾是江城不少青年才俊追求的对象。却因五年前一场意外，与原主有了夫妻之实并怀上念念，最终在家族压力下，招了当时一无是处、来历不明的原主为赘婿。
这五年，苏家嫡母王氏及其子苏明远处处刁难，克扣用度，原主又懦弱无能，全靠苏雨薇一人苦苦支撑，才勉强保住这处她生父留下的唯一房产，没有流落街头。而原主，除了带给她们母女无尽的嘲笑和屈辱外，便是在几天前，因苏明远的戏弄，从二楼摔下，重伤不治，这才迎来了他这杀神的降临。
“你们……”萧辰开口，声音依旧带着一丝久未说话的沙哑，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己收敛了许多。他试图寻找合适的词语，这对于习惯用力量解决一切的他来说，比面对千军万马还要困难。“……没事吧？”
苏雨薇抿了抿苍白的嘴唇，没有回答，反而将女儿护得更紧，语气带着疏离的警惕：“你……刚才怎么回事？他们怎么会……”
她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可能在重伤濒死几天后，不仅突然“痊愈”，还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萧辰沉默了一下。重生夺舍之事，太过惊世骇俗，现在说出来，只会吓到她们。他需要一个新的身份，一个能让她们逐渐接受的理由。
“我昏迷的这几日，”他斟酌着用词，目光平静地迎向苏雨薇审视的眼神，“似乎……梦到了一些东西。一些……关于力量，关于生存的东西。”
他这话说得模糊，却也不算完全说谎。神界的记忆，对他而言，确实如同一场漫长而真实的梦。
“梦？”苏雨薇秀眉微蹙，显然并不完全相信。但萧辰此刻的气质和方才的表现，又让她无法用常理解释。难道真的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开了窍？或者……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这个念头让她心底一寒。
小念念似乎感觉到气氛没有那么紧张了，小声地、带着哭腔嘟囔了一句：“妈妈，念念饿……”
桌上的馒头和咸菜，显然引不起孩子的食欲。
苏雨薇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窘迫与心疼。她摸了摸女儿枯黄的头发，柔声道：“念念乖，妈妈……妈妈晚上想办法给你买点好吃的，好不好？”她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显然所谓的“想办法”极其艰难。
萧辰看着那冷硬的馒头，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在他的记忆里，神兽幼崽吃的都比这个有营养。他的女儿，竟然在吃这个？
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混杂着原主残留的强烈愧疚，再次涌上心头。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走向那狭小得可怜的厨房。
苏雨薇看着他背影，欲言又止。她不知道这个突然变得陌生的丈夫要做什么。
厨房里空空如也，除了半袋米，一点油盐，几乎找不到别的。萧辰打开那个老旧的冰箱，里面只有几个鸡蛋和一小把蔫了的青菜。
寒酸到了极点。
杀神萧辰，曾享用过龙肝凤髓，饮过琼浆玉液，此刻面对这凡尘最底层的贫瘠，心中竟没有丝毫不耐与嫌弃，只有对那对母女更深的怜惜。
他动作生疏却异常沉稳地生火、淘米、洗菜。这具身体残留着一些基本的家务记忆，而他对力量精准到极致的控制力，让他即便做这些琐事，也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感。
苏雨薇抱着念念，忐忑不安地坐在外面，听着厨房里传来的、与她认知中完全不同的、利落而有节奏的声响，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没多久，一股淡淡的、却异常勾人食欲的米香从厨房里飘了出来。这香气似乎格外纯粹，带着一种温暖人心的力量。
小念念忍不住吸了吸小鼻子，大眼睛里多了几分期待：“妈妈，好香呀……”
苏雨薇也有些诧异。普通的白米粥，怎么会这么香？
当萧辰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米粥和一碟清炒青菜走出来时，苏雨薇和念念都愣住了。
粥，只是最普通的白米粥，但米粒颗颗，汤汁浓稠适中，散发着的光泽和香气。青菜碧绿清脆，看似简单，却让人食欲大动。
更让苏雨薇震惊的是，她隐约看到那碗粥和那碟菜上，似乎缭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微弱的白色气息？她眨了眨眼，那气息又不见了，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先吃点东西。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杀神归来：我的女儿是天道》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萧辰将食物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桌子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他熬粥炒菜时，下意识地调动了体内刚刚凝聚起的一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融入了食物之中。这点灵力对于现在的他恢复实力杯水车薪，但对于长期营养不良、身体虚弱的苏雨薇和念念来说，却有着温养身体、安抚精神的奇效。
念念终究是孩子，抵不住食物的诱惑，眼巴巴地看着那碗香喷喷的粥。
苏雨薇犹豫了一下，看着女儿渴望的眼神，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萧辰，最终还是轻轻点了点头。她将念念抱到桌前的凳子上，自己则拿起勺子，小心地舀了一勺粥，吹凉，喂到女儿嘴边。
念念“啊呜”一口吃下，咀嚼了两下，那双纯净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含糊不清地说：“妈妈，好吃！好甜，好暖和呀！”
她感觉喝下去的粥像一股暖流，瞬间传遍了全身，原本因为惊吓和饥饿而有些冰凉的小脚丫都暖和了起来。
苏雨薇自己也尝了一口，美眸中顿时闪过一抹惊异。这真的是白米粥吗？为什么口感如此绵密顺滑，味道如此清甜甘香？吃下去后，连她连日来疲惫不堪、紧绷的神经，都似乎松弛舒缓了不少。
她忍不住抬头，再次看向萧辰。
萧辰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母女二人进食。窗外稀疏的光线落在他侧脸上，勾勒出硬朗的线条，那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念念狼吞虎咽的可爱模样，冰冷似乎融化了一瞬。
这一刻，苏雨薇心中那坚硬的隔阂，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无论他变成了什么样子，至少此刻，他没有伤害她们，还在照顾她们。
“……你也吃点吧。”苏雨薇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自然。五年来，她几乎己经习惯了一个人扛起所有，突然接受“丈夫”的照顾，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萧辰摇了摇头：“我不饿。”这具身体重伤初愈，又被他以残魂之力强行修复，暂时对普通食物需求不大。那点灵力温养过的食物，对她们是补品，对他却毫无用处。
很快，一小碗粥和那碟青菜就被念念吃得干干净净，小丫头甚至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苍白的小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一抹健康的红晕。
“吃饱了吗？”萧辰看着女儿，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嗯！”念念用力地点了点小脑袋，看向萧辰的目光中，害怕减少了许多，多了几分依赖和好奇。小孩子最是敏感，她能感觉到，眼前的“爸爸”和以前那个总是阴沉沉、让她害怕的爸爸不一样了。
她犹豫了一下，小声地问：“爸爸……你病好了吗？不会再睡好久好久了吗？”
这一声“爸爸”，如同带着魔力，让萧辰神魂都为之一震。他缓缓蹲下身，与念念平视，非常郑重地、一字一句地承诺：“嗯，好了。以后，爸爸不会再‘睡’了，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和妈妈。”
他的目光坚定如山岳，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念念眨了眨大眼睛，似乎听懂了这份承诺的重量，她伸出小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萧辰放在膝盖上的大手。
那柔软、温暖的小小触感，像是一道电流，瞬间传遍了萧辰的全身。他身体微微一僵，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上，极其罕见地、生涩地，牵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了一个堪称“柔和”的弧度。
虽然转瞬即逝，却真切地被苏雨薇看在了眼里。
她心中的戒备，在这一刻，又消散了几分。或许……真的是死里逃生，让他幡然醒悟，改变了吧？只要他能对念念好，能保护念念，其他的……似乎都可以暂时放下。
然而，现实的危机并未解除。
苏雨薇脸上的忧色重新浮现：“今天得罪了王氏，她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苏家在江城虽然只是三流，但要对付我们，还是轻而易举。这房子……怕是保不住了。我们以后……”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对未来的茫然与无助。
萧辰站起身，目光再次变得锐利如刀，扫过这间破旧的老屋，最终望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
“房子，她们休想。苏家……”他语气平淡，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若他们识趣，便相安无事。若他们执意找死……”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瞬间弥漫开的、若有若无的冰冷气息，让苏雨薇知道，那绝不是什么好下场。
他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看向苏雨薇，问道：“家里，还有多少钱？”
苏雨薇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窘迫，低声道：“只有……只有两百多块了。我前几天刚交完念念的幼儿园费用……”这还是她省吃俭用，偷偷做点零活攒下来的。
两百多块。在神界，他随意赐下的一粒丹药，都足以引起一场腥风血雨，价值连城。而在这里，却是这对母女全部的财产。
萧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任何波澜。“够了。我出去一趟，买点东西，顺便……弄点钱回来。”
他需要尽快恢复一些实力，至少要有自保和保护她们的能力。这个世界灵气稀薄，靠苦修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最快的办法，就是寻找蕴含灵气的“天材地宝”，或者……用一些非常手段。
“你……”苏雨薇想说什么，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是轻声嘱咐道，“小心点……王氏他们可能……”
“无妨。”萧辰打断她，语气中带着绝对的自信，“土鸡瓦狗罢了。”
他走到门口，脚步顿住，回头看了一眼正仰着小脸望着他的念念，以及眉宇间依旧带着忧色的苏雨薇。
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取代了复仇的火焰，成为了他此刻心中最强烈的执念。
这人间烟火，这血脉羁绊，既然他承下了，那便是他的逆鳞！
神若触之，便弑神。天若阻之，便逆天！
他拉开房门，大步走了出去，身影消失在楼道昏暗的光线里。
屋内，苏雨薇将女儿紧紧抱在怀里，心中五味杂陈。希望、恐惧、茫然……交织在一起。
而小念念，则看着爸爸离开的方向，小声地对妈妈说：“妈妈，爸爸好像……变得好厉害呀。”
苏雨薇没有回答，只是将女儿搂得更紧。
窗外，城市的喧嚣依旧，但对于这个小小的家庭而言，命运的齿轮，己经从这一刻开始，彻底偏转了方向。
（第二章 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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