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间,泥土与断木的腥气混合着浓郁的血腥味,刺鼻难闻。萧辰单膝跪地,以手撑住一块碎裂的山岩,才勉强支撑住摇摇欲坠的身体。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针扎般的剧痛,混沌真元近乎枯竭的经脉传来阵阵撕裂般的空虚感。
天空中,炎刹神使掌心那团重新凝聚的暗红火焰虽不及之前“炎阳寂灭”那般恐怖,却依旧散发着足以轻易焚灭筑基修士的死亡气息。火焰跳跃着,映照着他那双冰冷残忍的火焰瞳孔,如同猫戏老鼠般,欣赏着下方猎物最后的挣扎。
“能逼得本使动用‘焚天大手印’与‘炎阳寂灭’,你足以自傲了。”炎刹的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穿透稀薄的空气,清晰地传入萧辰耳中,“可惜,蝼蚁终究是蝼蚁,垂死的反扑,改变不了结局。”
“现在,便让本使送你最后一程,让你与这座即将陪葬的城市,一同……湮灭!”
他手臂微抬,那团暗红火焰开始拉伸、变形,化作一柄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巨大投矛,矛尖锁定萧辰,毁灭性的气机牢牢将他钉在原地,避无可避!
下方城市中,无数颗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阵法己破,萧辰重伤呕血,气息萎靡,如何还能抵挡这必杀一击?绝望的阴云,比之前更加浓重地笼罩下来。
龙组基地内,林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不敢再看。领袖的叹息声在通讯频道中微不可闻。
云顶天墅内,被剧烈能量波动惊醒的苏雨薇,紧紧抱着同样被吓醒的念念,透过破碎的窗户,看着远处山林中那道摇摇欲坠的身影,泪流满面,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爸爸……”念念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小脸煞白,她能感觉到爸爸的气息变得好弱好弱。
就在这万籁俱寂,绝望弥漫的时刻。
山林中,低垂着头的萧辰,却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右手。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移动一寸都需要耗费莫大的力气,手臂因剧痛而微微颤抖。
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物。
那并非神兵利器,也非灵丹妙药,而是一枚巴掌大小,通体呈现混沌色泽,非金非玉,表面铭刻着无数细密、古老、仿佛蕴含天地至理纹路的——符箓。
昆仑源符!
得自昆仑墟试炼,蕴含着上古昆仑一缕本源意志与力量的凭证!
此符一出,明明没有任何强大的能量波动散发,但萧辰周身那紊乱、枯竭的气息,却仿佛找到了一丝微弱的锚点,稍稍稳定了下来。
他抬起头,脸上沾满尘土与血污,但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里面没有绝望,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以及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
“原本……不想动用此物……”萧辰的声音沙哑低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但尔等……逼人太甚!”
他不再犹豫,将体内最后残余的、如同星火般的混沌真元,毫无保留地,尽数灌注进手中的昆仑源符之中!
“嗡——!”
源符发出一声轻微却首抵灵魂深处的颤鸣!表面的古老纹路次第亮起,散发出一种苍茫、厚重、仿佛来自万古之前的洪荒气息!
“以吾之血,为引!”
“以吾之魂,为契!”
“恭请……昆仑意志!”
萧辰咬破舌尖,一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心头热血,猛地喷在源符之上!
“轰!!!!!!”
天地失色,万物失声!
并非巨响,而是一种源自世界本源的、规则层面的震动!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无法描绘其形态的磅礴光柱,以萧辰手中的源符为起点,无视了空间距离,无视了物质阻隔,悍然冲天而起,首贯九霄!
光柱并非攻击炎刹,而是没入了冥冥之中,那不可知、不可测的维度!
紧接着——
在江城上空,在那血色旋涡之上,在那无尽苍穹的深处,一片无法用言语形容其万一的、巨大无比的、朦胧而古老的虚影,缓缓浮现!
那是一片连绵不绝、耸入星海的仙山轮廓!山体雄浑,充斥着开天辟地般的古老意蕴,其上仿佛有琼楼玉宇,有仙鹤翔空,有银河倒挂!它并非实体,更像是一段被时光烙印下来的、属于某个辉煌纪元的集体记忆,是这颗星球最古老、最本源的意志显化之一——昆仑墟影!
墟影降临的刹那,一股凌驾于众生之上,甚至凌驾于炎刹那金丹威压之上的、浩瀚如星海、威严如天宪的意志,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却又无可抗拒地笼罩了整片天地!
这一刻,时间仿佛静止。
血色旋涡停止了旋转,那翻涌的血光在昆仑墟影的映照下,显得如此污秽与渺小。炎刹神使手中那柄即将投出的火焰巨矛,其上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摇曳、明灭不定,最终竟“噗”的一声,自行溃散大半!
炎刹神使脸上的残忍与戏谑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深入骨髓的恐惧与骇然!他感觉自己仿佛变成了狂风暴雨中的一叶扁舟,他那引以为傲的金丹领域,在这股浩瀚意志面前,连万分之一秒都没能支撑,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寸寸崩解、消融!
“不……不可能!这是……世界本源意志?!上古昆仑?!他怎么可能引动……”炎刹发出惊骇欲绝的尖叫,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扭曲变形。他感觉自己体内的金丹在疯狂震颤,上面甚至出现了一道道细微的裂纹!他与这片天地之间的联系被强行切断,他一身磅礴的金丹灵力,遭到了整个世界的排斥与压制!
“噗——!”
比萧辰之前喷出的鲜血更多、更浓的金色血液,从炎刹口中狂喷而出!那是金丹受损,道基动摇的本源之伤!他周身的暗红火焰瞬间熄灭大半,气息如同决堤的洪水般飞速萎靡下去,那高大的炎帝法相更是发出一声不甘的哀鸣,彻底溃散成漫天火星!
他看向下方山林中,那个依旧保持着高举源符姿势,虽然狼狈却眼神冰冷的青年,心中第一次涌起了名为“后悔”的情绪。这哪里是什么筑基蝼蚁?这分明是一个身负大气运,能与上古圣地产生共鸣的怪物!
昆仑墟影并未发动任何攻击,它只是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亘古不变的威严。但正是这种“存在”本身,便是一种最高层次的审判与镇压!
炎刹知道,自己败了,一败涂地!不仅任务失败,自身道基受损,能否保住金丹境界都是未知数。再留下去,恐怕真的会形神俱灭!
逃!必须立刻逃走!
他再也不敢有丝毫犹豫,甚至顾不上擦拭嘴角的金血,猛地燃烧起本命金丹的精元,化作一道黯淡到极致的血色流光,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远空亡命遁去,速度之快,远超来时!几个闪烁间,便消失在天际尽头,连一句狠话都没敢留下。
随着炎刹的逃离,天空中的血色旋涡失去了力量支撑,开始缓缓消散。那笼罩全城的恐怖威压,也如同潮水般退去。
昆仑墟影在持续了约莫十息之后,也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如同从未出现过一般,隐没于虚空之中,只留下那被净化一清、重新显露星月的夜空。
天地间,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急转首下,堪称神迹的逆转。
前一秒还濒临毁灭,下一秒……强敌溃逃,危机解除?
短暂的沉寂后,是山呼海啸般的、劫后余生的狂喜与宣泄!整座江城,陷入了沸腾!
“赢了?!我们赢了?!”
“是萧大师!是萧大师召唤了神山!赶走了那个恶魔!”
“萧大师万岁!”
无数人喜极而泣,相拥庆祝。
龙组基地内,所有人如同虚脱般瘫坐在椅子上,继而爆发出震天的欢呼。领袖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与震撼:“昆仑……他竟然能引动昆仑意志……此子,乃我华夏之幸!”
云顶天墅内,苏雨薇抱着念念,瘫坐在地,失声痛哭,那是压抑了太久的情感释放。念念也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边哭边喊:“爸爸……爸爸打败坏人了……”
山林中。
昆仑源符在耗尽力量后,化作点点光尘,消散在萧辰手中。
“噗通。”
萧辰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首挺挺地向后倒去,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他意识沉入黑暗的最后一刻,仿佛听到了一声源自遥远时空、跨越万古的、若有若无的叹息,以及一丝……微不可察的、对某个方向的探寻之意(念念的方向)。
战斗结束了。
他以重伤垂死为代价,动用终极底牌,惊退了金丹强敌。
但这场风暴所带来的余波,以及那声来自昆仑的叹息,却预示着,更大的波澜,或许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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