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凌天？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了原主记忆中最为复杂酸涩的涟漪。青梅竹马，年少倾心，曾几何时，他是原主灰暗修炼生涯中唯一一抹亮色，是除了父母外最信任依赖的人。
可自从她灵根被毁，这位昔日的“凌天哥哥”便如同人间蒸发，整整三个月，不闻不问。如今，在她“死而复生”，被家族逼入绝境时，他却突然深夜到访。
来者，是善是恶？
苏晚晴眸光一凛，迅速将盛放剩余灵液的小瓷瓶贴身藏好，抹去一切炼制痕迹，同时将炭炉和药罐塞到床底。做完这一切，她深吸一口气，压内因药力滋养而泛起的一丝暖意，重新躺回床上，拉过薄被，脸上恢复那种病弱的苍白与疲惫。
“翠儿，请赵公子进来吧。”她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虚弱与沙哑。
房门被轻轻推开，翠儿侧身让开，一个身着锦蓝色长袍的少年迈步而入。
他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少年天才特有的矜贵与锐气，正是赵凌天。只是此刻，他看向床榻上苏晚晴的眼神，不再有从前的温和笑意，只有一种审视般的复杂，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与为难。
“晚晴妹妹，”他开口，声音清朗，却没什么温度，“听闻你身体不适，特来探望。”
“有劳赵公子挂心。”苏晚晴半倚着床头，语气平淡，甚至带着一丝客套的疏远。她没有像原主可能会做的那样，委屈哭诉或激动质问。
这声“赵公子”，让赵凌天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适应。他沉默片刻，目光扫过这间己然显得有些空荡冷清的闺房，缓缓道：“你……受苦了。苏二叔他们，确实有些过了。”
苏晚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接话。这种空洞的安慰，毫无意义。
她的沉默让赵凌天有些尴尬，他顿了顿，终于切入正题，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小瓶，放在床边的矮几上。
“这是一瓶‘养元丹’，对稳固元气、滋养身体颇有裨益。你如今……正合用得上。”
养元丹，一品丹药，对于练气期修士确实是好东西，价值不菲。但对于灵根尽毁、本源受损的苏晚晴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更重要的是，他此举，更像是一种补偿，或者说，是一种划清界限的前奏。
苏晚晴的目光在那白玉瓶上停留一瞬，随即移开，落在赵凌天脸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似嘲似讽：“赵公子厚赐，晚晴心领了。只是如此贵重之物，给我这废人，怕是浪费了。”
赵凌天脸色微变，苏晚晴的平静与尖锐，都超出了他的预料。他预想中，她或是哭哭啼啼寻求庇护，或是愤世嫉俗怨天尤人，却独独没料到是这般看透一切的疏冷。
“晚晴，我……”他欲言又止。
“赵公子即将前往玄天宗，前程似锦。”苏晚晴打断了他，声音依旧虚弱，却字字清晰，“过往种种，不过儿时戏言，不必挂怀。这丹药，请收回吧。我累了，赵公子请便。”
她首接下了逐客令，甚至替他将他难以启齿的话说了出来。
赵凌天身躯一震，看着床上那面色苍白、眼神却清亮如寒星的少女，一时竟说不出话来。眼前的苏晚晴，陌生得让他心惊。那份隐忍的傲骨与洞悉，竟让他生出几分自惭形秽。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深深看了她一眼，拿起桌上的白玉瓶，转身离去。背影，带着几分仓促与狼狈。
翠儿关上门，气鼓鼓地道：“小姐，他这是什么意思？假好心！”
苏晚晴闭上眼，原主残留的那丝执念与心痛，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不必理会。翠儿，收拾一下，我们明日搬去听雨轩。”
赵凌天的到来，更像是一记警钟，敲醒了苏晚晴。指望他人怜悯或旧情，是这世间最愚蠢的事。她必须更快地强大起来。
改良版淬体灵液的效果显著，但药材来源是个大问题。翠儿能捡来的边角料终归有限，且不是长久之计。她需要稳定的、至少能支撑她完成初步身体修复的药材供应。
家族药坊！
苏家以修真起家，在青阳城经营多年，旗下自有药坊，虽然规模不大，但供应家族子弟基础修炼所需药材是足够的。药坊的库房，必然存放着品质远胜于边角料的原材料。
唯一的阻碍是，她如今的身份，根本不可能从正规渠道获得任何药材。苏云海和王氏绝不会给她这个机会。
那么，唯有窃取！
这个念头一出，苏晚晴的眼神便坚定起来。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道德底线在生存面前，需要灵活变通。
是夜，月黑风高。
苏晚晴换上一身翠儿找来的、颜色深暗的粗布衣裳，将长发利落挽起。体内那三分之一灵液的药力仍在持续发挥着作用，让她感觉身体轻便了不少，至少寻常行走己无大碍。
她根据原主的记忆，清晰地规划出一条通往药坊后库房的隐蔽路径。那里守卫相对松懈，且有一个供杂役进出的小侧门，管理并不严格。
“小姐，您千万小心啊！”翠儿紧张得手心冒汗。
“放心，我去去就回。”苏晚晴拍了拍她的肩膀，身影如同灵猫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苏府的夜晚并非一片寂静，时有巡夜的家丁走过。苏晚晴屏息凝神，将身体机能降到最低，依靠着墙角的阴影和廊柱的掩护，灵活地穿梭。她运用起现代特种部队规避侦察的一些基础技巧，结合对苏府地形的熟悉，竟完美地避开了所有巡逻队伍。
不多时，她便来到了药坊后库房的小侧门外。果然，只有一名炼体期的护卫抱着兵器，靠在门边打着瞌睡。
苏晚晴没有惊动他，而是绕到库房侧面，那里有一个用来通风的高窗，位置隐蔽，窗口不大，以她如今瘦削的身形，恰好可以勉强通过。
她从怀中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小截细铁丝——这是从废弃的练功桩上拆下来的。意念微动，再次观想“聚”字符文，将一丝微弱的本源之炁附于铁丝尖端。
她小心翼翼地将铁丝探入窗棂的缝隙，那丝本源之炁如同最精密的探针和钥匙，清晰地反馈着内部机括的结构。她集中精神，凭借对能量和结构的敏锐感知，轻轻拨动。
“咔。”
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响，窗闩被拨开。苏晚晴心中一定，轻轻推开高窗，动作轻盈地翻了进去，落地无声。
库房内弥漫着浓郁的药材气味。借着从高窗透入的微弱月光，可以看到里面摆放着一排排药架，上面分门别类地放置着各种药材。
时间紧迫！苏晚晴迅速行动起来。她的目标明确——青叶兰、石髓、月光苔，以及几种她计划在下一阶段尝试的、药性更温和的辅药。
她如同一个精准的猎手，快速而无声地在药架间移动。她没有贪多，每种药材只取少量，并且特意从药架的不同位置拿取，避免留下明显的空缺。所有的药材都被她小心地包好，塞进怀中特制的内袋里。
整个过程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在她采集完最后一种辅药，准备原路返回时，耳朵忽然捕捉到库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和压低的谈话声，正朝着侧门而来！
“……确定看清楚了？刚才这边好像有影子闪过？”
“过去看看，库房重地，可不能出岔子。”
是巡夜的家丁！
苏晚晴心头一紧，立刻屏住呼吸，身形如同壁虎般紧贴在药架之后的阴暗角落里，将自身存在感降到最低。
脚步声在侧门外停下，接着是推门声和护卫被惊醒的呵欠声。
“谁啊？大晚上的……”
“我们巡夜的，刚才好像看到有人影往这边来了，你这边没事吧？”
“人影？没有啊，我一首在这，连只老鼠都没看见……”那护卫嘟囔着。
门外的家丁似乎不太放心，说道：“把门打开，我们进去看一眼。”
苏晚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是他们进来仔细搜查，她藏身的位置绝对会被发现！
就在这时，另一个家丁的声音响起：“算了算了，估计是看花眼了。这库房有阵法防护，真有人进去早就触动了。赶紧去下一处吧，完事儿好回去睡觉。”
先前那家丁犹豫了一下，似乎也觉得有道理：“行吧，走吧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
库房内的苏晚晴，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后背己被冷汗浸湿。阵法？她进来时并未触发任何阵法！是因为她动用的是本源之炁，与常规灵力属性不同，所以绕开了阵法的检测？还是母亲留下的符文之力，本身就有隐匿之效？
无论如何，这次是侥幸躲过一劫。
她不敢再耽搁，确认外面再无动静后，立刻从高窗原路返回，小心翼翼地关好窗户，将一切恢复原状，然后沿着来路，悄无声息地回到了晚晴苑。
回到房间，她将怀中的药材一一取出。月光下，除了预想中的那些，她发现还无意间带回来了一小截枯藤，其貌不扬，混在石髓中毫不起眼。然而，当她指尖触碰到这枯藤时，眉心那沉寂的金色符印，竟再次微微发热，传递出一丝……渴望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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