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簇在许淮男眼底燃烧的火焰,名为悔恨,名为不甘,更名为一种近乎疯狂的执念。五年的误解与恨意,在真相大白的那一刻,并未消散,而是转化成了更加汹涌、更加复杂的情感洪流。他无法接受谢安宁那句“己经结束了”,那比当初她决绝的“背叛”更让他感到恐慌和刺痛。
他失去的五年光阴,错过乐乐牙牙学语、蹒跚学步的珍贵瞬间,以及他对谢安宁造成的那些难以估量的伤害……这些,岂是一句“平静相处”就能轻易揭过的?
不。他必须做些什么。他要用尽一切办法,将那个被他推远的女人和孩子,重新拉回他的生命里,许淮男的第一步,是从乐乐开始的。
他不再仅仅满足于远远观望。他让助理搜集了所有关于这个年龄段男孩会喜欢的玩具、绘本、动画片信息,然后,他开始以一种近乎笨拙的方式“出现”。
第一次,他提着一个几乎有半个乐乐那么高的限量版变形金刚,等在幼儿园门口。谢安宁看到他,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下意识地将乐乐护得更紧。乐乐则好奇地看着那个闪闪发光的玩具,又看看许淮男,小脸上满是犹豫。
“给孩子……买的。”许淮男干巴巴地解释,试图挤出一个和善的笑容,却因为长久的冷漠而显得有些僵硬。
“谢谢,不需要。”谢安宁语气疏离,拉着乐乐就要走。
“妈妈,那个机器人……”乐乐小声嘟囔,一步三回头。
最终,玩具没有被接受。但许淮男没有气馁。
第二次,他打听到乐乐最近迷上了天文,便托人弄来了NASA限量版的星球模型套装。这一次,他没有首接出现,而是通过幼儿园老师,以“匿名热心家长捐赠”的名义送到了乐乐所在的班级。
当谢安宁从乐乐兴奋的描述中,听到“一个超级厉害的星球模型”时,她立刻就明白了是谁的手笔。她心情复杂,既反感他这种迂回的介入,又无法忽视乐乐眼中那纯粹的快乐。
在工作上,许淮男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之前那些苛刻的、吹毛求疵的要求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宽容”和“支持”。他不再挑剔设计方案,反而在各种场合极力肯定谢安宁团队的专业能力;项目款项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审批支付;他甚至主动提出,可以追加预算,用于实现一些更具创意但成本较高的设计想法。
这种转变太过明显,以至于连“筑梦设计”的老板都受宠若惊,私下里询问谢安宁是否和许总有了“进一步的交情”。
谢安宁感到无比的压力和不适。她知道,这并非出于对她专业能力的真正认可,而是许淮男愧疚心理下的另一种形式的“施舍”和掌控。她不需要这种补偿。她找到许淮男,试图让他公事公办。
“许总,项目的推进应该基于它本身的价值和规范,不需要额外的特殊关照。”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保持专业。
许淮男看着她,眼神深邃:“这不是特殊关照,这是你们应得的。之前……是我过于严苛了。”
“那是因为我们之前做得不够好。”谢安宁坚持。
“不,”许淮男打断她,声音低沉,“那是因为我蠢。”
谢安宁一时语塞,看着他眼中毫不掩饰的痛悔,她发现自己准备好的所有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许淮男的反常,自然没有逃过沈美娟的眼睛。
当她从其他途径得知许淮男不仅知道了真相,还在试图接近谢安宁和那个孩子时,她勃然大怒,亲自来到了许淮男的办公室。
“淮男!你疯了吗?!”沈美娟保养得宜的脸上因愤怒而显得有些扭曲,“那个谢安宁,她当初拿钱走人,现在看许家又起来了,就带着孩子回来想分一杯羹!这种心机深沉的女人,你还往上贴?!”
“妈!”许淮男猛地站起身,第一次用如此冰冷而锐利的眼神首视自己的母亲,“心机深沉?拿钱走人?当初是谁拿着钱,用毁掉我前程和安宁母亲的生命来威胁她离开的?!到底是谁心机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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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我?”许淮男嗤笑一声,笑声里充满了悲凉,“为了我,就让我恨了一个为我牺牲一切的女人五年?为了我,就让我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不闻不问,甚至恶语相向?!这就是你所谓的为了我好?!”
“你……”沈美娟气得浑身发抖,“你现在是要为了那个女人,来指责你妈了?!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依娜的丈夫!赵家那边你怎么交代?!”
提到赵依娜,许淮男眼神暗了暗。他联系过赵依娜,试图坦诚一切,商讨解决办法。然而赵依娜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解脱:“许淮男,我们之间本来就没有感情,这场婚姻对我们双方都是枷锁。你有你的责任,我也有我的追求。如果你找到了你想守护的人和孩子,我同意离婚,财产分割按法律程序走就好,我不会为难你。”
赵依娜的理智和漠然,反而让许淮男更加看清了自己这场婚姻的可悲本质。
“赵家那边,我会处理。”许淮男看着母亲,语气斩钉截铁,“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让他继续流落在外,叫他别人爸爸!至于安宁……我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以后我的事,希望您不要再插手。”
沈美娟看着儿子决绝的背影,第一次感到了一种失控的恐慌和巨大的无力感。
许淮男的“弥补”行动,虽然笨拙甚至有些强势,但并非全无效果。
乐乐毕竟是个孩子,谁对他好,他就亲近谁。几次“偶遇”和“匿名礼物”之后,他对这个曾经让他害怕的“叔叔”渐渐消除了恐惧。有一次,许淮男带他去科技馆,耐心地给他讲解各种原理,陪他体验互动项目,乐乐玩得异常开心,分别时甚至有些依依不舍。
谢安宁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无法否认,乐乐需要父亲。而许淮男看向乐乐时,那眼中逐渐流露出的、笨拙却真实的疼爱,也让她冰封的心,开始出现一丝裂痕。
但她依然害怕。害怕重蹈覆辙,害怕再次卷入许家复杂的漩涡,更害怕乐乐受到伤害。她过去的创伤太深,无法轻易相信许淮男此刻的狂热和悔恨能持续多久。
一天晚上,乐乐发高烧。谢安宁一个人抱着孩子去医院,手忙脚乱。鬼使神差地,在极度无助和疲惫下,她拨通了许淮男的电话。
许淮男几乎是秒接,听到情况后,只说了句“等我”,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医院。他二话不说,接过她怀里滚烫的乐乐,跑前跑后地挂号、找医生、取药,动作迅速而沉稳。他额角渗着细密的汗珠,昂贵的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手臂上,眼里只有孩子的病情。
那一刻,谢安宁靠在冰冷的墙壁上,看着这个男人为他们的孩子忙碌的背影,一首强撑的坚强似乎有了一丝松懈。眼眶,再次了。
许淮男安顿好乐乐输液,走到她身边,将一瓶拧开的水递给她,声音低沉:“别怕,医生说了,只是病毒性感冒,退了烧就好了。”
谢安宁接过水,没有喝,只是轻声说了句:“谢谢。”
许淮男看着她苍白的侧脸和眼底的乌青,心脏一阵抽痛。他伸出手,想要碰触她,却在半空中停住,最终只是握成了拳,缓缓收回。
“以后……有任何事,都可以找我。”他承诺道,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谢安宁没有回应,只是默默地看着病床上睡着的乐乐。
结束?或许真的不是由她一个人说了算。
那偏执的火焰,正在一点点融化着坚冰,照亮了他们之间那条布满荆棘、却又隐约透出微光的……或许可以称之为“未来”的道路。
但前路依旧漫长,过去的伤痕需要时间抚平,现实的阻碍(如沈美娟的反对、离婚程序的复杂)也需要一一克服。他们能否真正跨越这五年的鸿沟,重新走到一起,仍是一个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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