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淮男推开病房门的那一刻,消毒水的气味裹挟着一种无形的沉重,几乎让他窒息病床上,那个在他记忆里永远像山一样巍峨、说一不二的父亲许志强,此刻却显得异常瘦削和苍老。氧气面罩覆盖了他大半张脸,监护仪上跳动的曲线和数字,是生命正在缓慢流逝的冰冷证明。母亲坐在床边,握著父亲的手,眼眶红肿,看到他进来,只是无力地抬了抬眼,那眼神里充满了依赖与惶恐“淮男……”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后的沙哑。
“妈。”许淮男快步走过去,声音低沉而稳定,他必须稳定。他揽住母亲颤抖的肩膀,目光落在父亲毫无血色的脸上,“医生怎么说?”“突发性脑溢血,虽然抢救及时,但……情况很不乐观,后续可能需要长期康复,而且……”母亲的声音哽咽了一下,“公司那边……王副总刚才来电话,说……说我们最大的那个海外项目,合作方突然单方面终止合约,资金链……可能要断了。”
许淮男的心猛地一沉。许氏集团是父亲白手起家,耗费了毕生心血打下的江山,主营高端家具出口,那个海外项目是集团近两年投入最大的战略项目,一旦崩盘,引发的连锁反应足以拖垮整个集团。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放在口袋里的手无声地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传来的刺痛让他混乱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他不能乱,他是父母唯一的儿子,是许家现在唯一的顶梁柱。
“妈,别担心,爸会好起来的,公司的事,有我。”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充满力量,尽管他内心同样是一片惊涛骇浪。他才刚刚接手公司部分业务不久,还在学习和熟悉阶段,这突如其来的重担,几乎要将他压垮。
安抚好母亲,许淮男走到病房外的走廊,拿出手机。屏幕上,几十个未接来电和堆积如山的微信消息,几乎都来自公司的管理层和焦急的股东。他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回拨,一个熟悉的号码跳了出来。
是谢安宁。他犹豫了一下,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传来谢安宁异常疲惫,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颤抖的声音:
“淮男,在哪?”“医院。我爸……”许淮男顿了顿,察觉到好友声音里的异样,“你怎么了?声音不对。”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谢安宁的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沙哑:“我妈……确诊了,心脏瓣膜问题,很严重,需要立刻去国外做手术,手术费和后续治疗……是一笔天文数字。”
许淮男愣住了,握着手机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他自己的困境尚未理清,好友那边也骤然掀起了惊涛骇浪。谢安宁家境普通,母亲是小学教师,父亲早逝,这笔手术费对他而言,无疑是无法承受之重。
“需要多少?”许淮男首接问道。谢安宁报了一个数字,一个让许淮男心头再次一沉的数字。若是平时,以他和谢安宁的关系,他或许能想办法周转一部分,但现在……许氏自身难保,每一分钱都可能关系到公司的生死。
“安宁,我……”许淮男的声音充满了艰涩,“我这边,也出了点状况。我爸病重,公司面临危机,资金链可能断裂。我……”
他无法再说下去。拒绝的话,对此刻的谢安宁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彼此压抑的呼吸声。一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通过电波,压在两个刚刚步入社会、正准备大展拳脚的年轻人肩上。
“我知道了。”良久,谢安宁的声音传来,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有一种极致的疲惫,“你先处理你那边的事,阿姨的手术费……我再想办法。”
“安宁……”许淮男还想说什么,电话却被挂断了,只剩下忙音在他耳边回响,他靠在冰冷的墙壁上,仰起头,闭上眼睛。父亲的病容,母亲的泪水,公司的危机,还有谢安宁那边传来的、绝望而沉重的气息……所有的一切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漆黑的网,将他牢牢罩住,几乎喘不过气,风暴,毫无征兆地降临了,接下来的几天,对许淮男和谢安宁而言,都像是在炼狱中行走。
许淮男几乎住在了公司和医院之间。他白天在公司里,面对的是焦头烂额的高管、不断施压的股东、以及一个个坏消息——银行催贷、供应商断供、股价暴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召开紧急会议,试图寻找解决方案,稳定军心,但经验的匮乏和局势的恶劣,让他举步维艰。他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父亲撑起的这片天空,原来如此脆弱,而接过这副担子,需要何等的气力与代价。
夜晚,他守在父亲的病床前,看着父亲依旧昏迷不醒的脸,听着母亲压抑的啜泣,内心充满了无力感。他必须坚强,不能在母亲面前流露出丝毫的怯懦。他翻看着父亲书房里那些厚重的商业笔记和合同文件,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挽救公司的希望,常常一看就是一个通宵,眼底布满了血丝,而谢安宁那边,情况同样糟糕。
他几乎跑遍了所有能想到的地方。亲戚朋友能借的都借了,但凑到的钱对于巨额手术费来说,只是杯水车薪。他尝试去申请贷款,但他的工作和收入证明,根本无法支撑如此高额的借贷。他甚至去找了大学时兼职认识的、一些据说“门路广”的人,对方提出的高利贷条件,让他不寒而栗。
母亲躺在病床上,脸色一日比一日差,却还强撑着笑容安慰他:“安宁,别太辛苦,妈这病……治不好就算了,你别把自己累垮了。”
每当这时,谢安宁就感觉心如刀绞。他怎么能放弃?那是他唯一的母亲,含辛茹苦将他养大,他还没有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
他再次拨通了许淮男的电话,声音沙哑得厉害:“淮男,叔叔情况好点了吗?公司……”“还在昏迷。公司……很麻烦。”许淮男的声音同样充满了疲惫,他顿了顿,带着深深的歉意,“安宁,对不起,我这边……”
“我明白。”谢安宁打断了他,他听出了许淮男声音里的艰难,知道他不是不想帮,而是无能为力。这种认知,让他心底最后一点侥幸也破灭了。
挂断电话,谢安宁独自一人走在灯火通明的街头。城市的繁华与喧嚣与他内心的荒凉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叶孤舟,在暴风雨肆虐的海面上,随时可能被巨浪吞噬。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又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他犹豫了一下,接了起来。“是谢安宁小姐吗?”一个听起来颇为精干的女声传来。“我是,您哪位?”
“你好,谢小姐,我姓陈,是‘顶峰资本’的投资经理。我们注意到您之前参与设计的一个文创项目很有潜力,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深入聊聊?当然,如果项目可行,我们可以提供一笔可观的前期投资……”
顶峰资本?谢安宁愣了一下,他确实在校期间和几个同学搞过一个关于传统文化IP再创造的项目计划书,还参加过一个小型比赛,但后来因为忙于毕业和找工作就不了了之了。怎么会突然被投资公司看上?
若在平时,这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但此刻,母亲的手术迫在眉睫,他需要的是立刻就能拿到手的现金,而不是一个不确定的、需要时间孵化的项目投资。
他几乎是本能地想要拒绝,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万一呢?万一这是一个机会?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
“陈经理,谢谢您的关注。不知道……这笔前期投资,大概需要多久能到位?”他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
电话那头的陈经理似乎轻笑了一下,语气依旧专业:“这要看项目的推进速度和我们的评估流程,快的话一两个月,慢的话可能需要半年甚至更久。”
半年……母亲等不了那么久。谢安宁的心沉了下去“谢小姐似乎很着急用钱?”陈经理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情绪,谢安宁沉默着,没有否认。
“这样啊……”陈经理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其实,我们公司也做一些……短期的、应急的财务顾问业务,如果您有急需,或许我可以帮您引荐一下,只是利率方面……”
又是高利贷吗?谢安宁的指尖冰凉。他几乎想要立刻挂断电话。
但母亲虚弱的面容,医生那句“手术越早成功率越高”的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盘旋。
他站在原地,霓虹灯的光芒在他脸上明明灭灭,映照出他内心天人交战的挣扎。一边是显而易见的危险陷阱,一边是母亲生存的唯一希望。
风暴己然来临,而他们,都被卷入了漩涡的中心,拼命挣扎,寻找着那一线或许根本不存在的生机。
许淮男在公司的困境与家庭的忧虑中焦头烂额,谢安宁在金钱的压力与道德的边缘徘徊。
两个年轻人的命运,在这一刻,被推到了悬崖边上。而他们做出的选择,将彻底改变他们未来的人生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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