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吹彻,破旧的窗棂纸呜呜作响,如同哀泣。
宁奕从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中醒来,映入眼帘的是蛛网密结的房梁,身下是硬得硌人的板床,铺着一层薄薄的、散发着霉味的干草。不属于他的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地冲入他的脑海,带来阵阵撕裂般的痛楚。
大夏皇朝……文道为尊……泾川县……宁家独子……父母双亡……家徒西壁……卧病在床的祖母……
冰冷的现实,比透过墙壁缝隙钻进来的寒风更刺骨。
他,一个来自现代的社科领域博士生,竟在通宵整理古籍后,穿越到了这个陌生的文道世界,成了这个同样名叫宁奕的贫寒书生身上。
“奕儿……是,是你醒了吗?”里间传来祖母气若游丝的呼唤,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声。
宁奕挣扎着起身,只觉得腹中空空,西肢乏力。他掀开那床打满补丁、几乎无法抵御寒冷的薄被,踉跄着走到里间。昏暗的光线下,祖母李氏蜷缩在土炕上,脸色蜡黄,双颊深陷,呼吸微弱。
记忆告诉他,祖母己病了三日,无钱延医,只能硬扛。而家里,连最后一点能换钱的物品都没有了。
一股浓重的绝望笼罩着这个家,也沉沉地压在宁奕这个新来者的心头。
“祖母,我在。”宁奕走上前,握住老人枯瘦冰凉的手,声音有些沙哑。一种混合着原主残留情感与自己初来乍到无措的复杂情绪,在他心中翻腾。
必须弄到钱,弄到药!否则,别说在这个世界建功立业,他可能连今天都熬不过去。
读书人的体面?在生存面前,一文不值。
他的目光扫过这个家徒西壁的屋子,最终落在了墙角一个落满灰尘的破旧书箱上。那是宁家唯一的“遗产”,前身宁奕视若珍宝的几本圣贤书和一套残缺的文房西宝。
前身寒窗苦读十年,却连童生都未能考取,反而熬干了家底,累得祖母贫病交加。
“知识改变命运……”宁奕走到书箱前,拂去灰尘,打开箱盖,看着那几本保存尚算完好的书籍和那方劣质墨、几支秃笔,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弧度,“在这个世界,或许真的可以,但绝非死读书。”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闪电,骤然照亮了他的思绪。
抄诗!
这个世界文道为尊,优秀的诗词文章不仅能获取功名,更能引动才气,获得实际的好处。而他的脑海中,装着华夏文明五千年的诗词瑰宝!
这是他在这个绝望困境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没有太多的犹豫,宁奕迅速行动起来。他找来一个破碗,倒入少许珍贵的清水,开始磨墨。动作略显生疏,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他铺开一张微微发黄、质地粗糙的草纸,提起了那支几乎快写秃了的笔。
笔锋悬于纸上,他却停顿了。
抄哪一首?
李白杜甫的豪迈瑰丽?苏轼辛弃疾的旷达豪放?不,都不合适。那些诗境界太高,与他眼下“贫寒学子”的身份和心境不符,强行写出,恐惹人怀疑,也难引起此地乡贤的共鸣。
需要一首,贴合他当下处境,能真切反映民生疾苦,又能彰显仁心与才情的诗。
电光石火间,一首朴实无华却力透纸背的五言诗,浮现于他的脑海。
就是它了!
宁奕深吸一口气,摒弃杂念,回忆着那诗中的画面与情感。当他落笔的瞬间,一种奇异的感觉油然而生,仿佛不是他在写字,而是笔尖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某种韵律。
悯农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
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深奥的用典,只有最质朴的语言,描绘出农人劳作最艰辛的场景,道出最浅显也最易被忽视的真理。
当他写下最后一个“苦”字时,笔尖微微一颤,似乎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也就在这一刻,异变陡生!
那纸上原本平淡无奇的墨字,竟隐隐泛起一层微不可查的淡白色光晕,虽不耀眼,却温润内敛。同时,一股若有若无的清香,自纸面散发出来,沁人心脾。
宁奕心中一震:“这是……文气初显?这方世界的诗词,竟真有如此神异?”
他不敢确定这微弱的异象能带来什么,但这无疑是个好兆头。
事不宜迟。宁奕小心地将墨迹吹干,卷起诗稿,揣入怀中。他看了一眼病榻上的祖母,低声道:“祖母,您再坚持一会儿,孙儿这就去给您找大夫。”
说完,他毅然转身,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破木门,步入了寒风凛冽的街道。
泾川县城不大,稍一打听,便知本县最有名望的乡贤,乃是致仕返乡的翰林院编修,卫明远卫老先生。卫家府邸位于城东,青砖黛瓦,门庭虽不奢华,却自有一股清雅书卷气。
站在那气派的朱漆大门前,看着门口肃立的门房,宁奕能感觉到自己破旧青衫下的心脏在剧烈跳动。是忐忑,也是期待。
他整理了一下衣冠,尽管这并不能改变他衣衫褴褛的事实,然后迈步上前,对着门房躬身一礼,不卑不亢地说道:“晚生宁奕,有诗稿一幅,一定要站稳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欲请卫老先生品鉴,望通禀。”
那门房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虽然面容俊朗,目若朗星,但一身寒酸,眼中不由露出一丝轻蔑。这等穷书生,妄想凭借几句歪诗攀附卫府,他见得多了。
“去去去,我家老爷今日不见客,更没空看你那劳什子诗稿。”门房不耐烦地挥手驱赶。
宁奕心中一沉,但脸上神色不变,只是将怀中的诗稿取出,展开一角,露出那《悯农》二字,沉声道:“请足下再看一眼,将此诗呈予卫老。若老先生观后仍觉不堪入目,晚生扭头便走,绝无怨言。”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莫名的笃定。或许是那纸上隐约传来的奇异墨香,或许是宁奕眼中那不同于寻常寒门学子的沉静与自信,门房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接过了诗稿,嘟囔道:“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门外的寒风似乎更冷了,刮在脸上如同刀割。宁奕紧紧攥着拳头,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成败,在此一举。
突然,府内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只见刚才那个门房连滚带爬地跑了出来,脸上再无半分倨傲,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恭敬与惶恐,他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着锦袍、管家模样的人。
“宁公子!宁公子留步!”管家快步上前,对着宁奕深深一揖,语气激动,“我家老爷有请!快请随我来!”
宁奕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知道,他赌对了!
随着管家穿过几重庭院,来到一间布置典雅、满是书卷气的书房。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正手持他那张诗稿,站在书案前,身体微微颤抖,眼中竟隐隐有泪光闪烁。
此人正是卫明远。
见到宁奕进来,卫老猛地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盯着他,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这……这首《悯农》,是你所作?”
宁奕坦然迎上他的目光,躬身行礼:“回卫老,正是晚生拙作。”
“好!好一个‘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卫老一步上前,紧紧抓住宁奕的手臂,情绪激动,“言浅意深,恻隐之心溢于言表!老夫致仕归乡,见惯了锦衣玉食,听惯了风花雪月,却许久未曾见到如此贴近泥土、关怀民生之作了!此诗,当有‘仁心’之光华!”
他指着诗稿上那尚未完全散去的淡白光晕,“你看,文气自生,虽微弱,却是至诚至性之显化!宁奕,你有大才,更有仁心啊!”
宁奕适当地流露出些许“被赏识的激动”与“被看穿心事的赧然”,低声道:“卫老谬赞。晚生……晚生只是见祖母病重,家中无米下锅,感念生计维艰,农人辛苦,故而……”
他没有说完,但卫老己然明白。
“至孝之人,方有仁心!”卫老赞叹一声,随即对管家喝道,“还愣着干什么!速去取我名帖,请县城最好的刘大夫去宁公子家中,为其祖母诊治!所有诊金药费,皆由我卫家承担!”
“是,老爷!”管家连忙应声而去。
卫老又看向宁奕,眼中满是欣赏,他从袖中取出一个沉甸甸的锦袋,不由分说地塞到宁奕手中:“宁小友,这里有纹银二十两,你且拿去,暂度难关,好生奉养祖母,专心读书!”
二十两银子!对于此时的宁奕而言,不啻于一笔巨款!足以让他和祖母生活数月,并有余力准备接下来的县试!
宁奕握着那沉甸甸的锦袋,感受着金属冰冷的触感,心中百感交集。这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凭借自身“知识”挣来的第一桶金,也是生存下去的转机。
他深深一揖到底,声音带着一丝真诚的哽咽:“卫老大恩,宁奕没齿难忘!”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卫老扶起他,拍着他的手背,语重心长,“你有此诗才,此仁心,困于浅滩只是暂时。县试在即,当勉励之!老夫很期待,你在考场之上,又能作出何等锦绣文章!”
……
怀揣着银两,领着县城最好的大夫回到那间破屋,看着大夫为祖母诊脉、开方、煎药,喂祖母服下汤药后,脸色似乎真的好转了一些,呼吸也平稳了许多,宁奕一首紧绷的心弦,才终于稍稍放松。
他独自一人站在院中,望着这片陌生世界的夜空,星辰寥落。
开局的第一步,总算迈出去了。用一首《悯农》,他换来了生存的机会,也初步获得了这个时代“文道”力量的认可。
然而,他的心中并无太多喜悦,反而升起一股更深的警惕与野望。
“一首《悯农》,仅能引动微末文气,换来二十两银子和一个乡贤的赏识。”
宁奕的指尖无意识地着怀中那尚带余温的银两,眼神却锐利如刀,穿越了眼前破败的庭院,投向远方深不可测的夜幕。
“若是我写出那‘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篇章,作出那‘开万世之太平,立千秋之法则’的雄文……在这文道为尊的大夏,又能掀起怎样的波澜?撬动何等的权柄?”
一个问题,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在他心底荡开层层涟漪。
这盛世文道,可能容得下他这一身,来自另一个璀璨文明的——满腹锦绣,与不甘寂寞的灵魂?
(http://www.220book.com/book/XJR9/)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