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铺就的山路上，独轮车发出“吱吱呀呀”的呻吟，像一个垂暮老人不堪重负的叹息。
陈志诚停下脚步，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他用挂在脖子上的那条脏兮兮的毛巾擦了把脸，回头看着板车上的劳荣枝，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办件事？什么事？”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娘们终于要出招了。这既是考验，也是一份“投名状”。办好了，他就是“自己人”；办砸了，他随时可能被灭口。
劳荣枝迎着他的目光，那张因为受伤而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与她外表极不相称的狠戾。
“你们村，是不是有个叫王老西的？”
陈志诚的眉毛不着痕迹地挑了一下。
王老西，他当然知道。
村里屠夫王大头的亲弟弟，一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地痞流氓。仗着他哥在公社有点关系，还有一身的蛮力，在村里横行霸道，调戏妇女、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
上辈子的陈志誠，就是王老西的“牌友”之一，没少被他下套，输光了家底，还欠了一屁股的赌债。可以说，他陈志诚之所以那么混蛋，王老西在背后“功不可没”。
“认识。”陈志诚言简意赅，心里却在飞速盘算。劳荣枝怎么会知道王老西？难道他们早就认识？
“那就好办了。”劳荣枝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块小小的、用手帕包着的东西，递给陈志诚，“这是我之前不小心遗失的一块玉佩，后来打听到，好像是被王老西捡去了。你去，帮我要回来。”
陈志诚接过手帕，打开一看，里面空空如也。
他瞬间就明白了。
这根本就不是什么“要回玉佩”，而是让他去“抢”一块玉佩回来。
这招够毒。
王老西是什么人？村里的地头蛇。从他手里抢东西，跟虎口拔牙没什么区别。
要是陈志诚失手了，被王老西打个半死，或者闹到公社去，那他这个“外地知青”姜新月，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甚至还能倒打一耙，说是陈志诚见财起意，诬陷她。
要是陈志诚成功了，那就说明他这个人，够胆，够狠，也够聪明，值得“吸纳培养”。
“这事……不好办吧？”陈志诚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王老西那个人，就是个滚刀肉，认钱不认人。凭我这三寸不烂之舌，怕是说不动他。”
“我没让你去说。”劳荣枝的眼神变得冰冷，“我让你去‘拿’。用什么方法，我不管。我只要看到东西。”
她顿了顿，又抛出了一个诱饵：“事成之后，你就是我的人。我保证，不出半年，让你在南方过上顿顿有肉吃的好日子。到时候，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何必在家里受那个黄脸婆的气？”
这番话，充满了画大饼的熟悉味道，和后世那些搞传销的头目，如出一辙。
陈志诚心里冷笑，脸上却露出了挣扎和贪婪交织的复杂表情。
他沉默了很久，像是在做一个艰难的决定。
最终，他一咬牙，狠狠地说道：“行！干了！他妈的，富贵险中求！老子早就受够了这鸟日子了！”
他将空手帕揣进怀里，那副豁出去的狠劲，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赌徒，押上了自己全部的身家。
劳荣枝看着他，满意地笑了。
她喜欢这种被欲望驱使的男人，因为这种人，最好控制。
她却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不是赌徒，而是设下赌局的庄家。他演出来的每一个表情，都是通往地狱的诱饵。
“你打算怎么做？”劳"荣枝饶有兴致地问道，她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有多少斤两。
“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办法。”陈志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被烟草熏得有些发黄的牙齿，眼神里闪烁着一种名为“算计”的光芒。
“不过，在干活之前，总得先填饱肚子，置办点‘家伙’吧？”他拍了拍自己空空如也的口袋，意有所指地看向劳荣枝。
劳荣枝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过来。
这家伙，是在跟她要“启动资金”。
她心里暗骂一句“穷鬼”，但还是从口袋里掏出了五块钱，递了过去。
“省着点花。”
“放心。”陈志诚接过钱，在手里掂了掂，脸上的笑容，灿烂得像一朵迎着朝阳的向日葵。
“保证让你物超所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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