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姨娘倒台的风暴，在荣亲王府内部席卷了整整三日。
府中与赵姨娘有过牵连的管事、仆从，或被发卖，或被杖责后逐出府去，一时间人人自危，风气为之一清。沈锦婳趁此机会，将自己挑选的得力人手安插进关键位置，彻底将王府中馈掌握在了手中。
她雷厉风行，赏罚分明，处事公允，不过几日，便让底下那些原本还有些观望心思的人彻底信服，再不敢因她年轻而有丝毫怠慢。
而沈月娆的绣楼，则如同被遗忘的角落，彻底沉寂下来。她被严令禁足，身边得用的丫鬟婆子也都被换了一轮，只剩下两个粗使婆子看守，形同囚犯。往日的娇宠与风光，如同镜花水月，消散无踪。
**这日，沈锦婳正在核对府中新的用度章程，采薇端着一盏燕窝进来，脸上带着几分解气又夹杂着些许担忧。**
“小姐，您是没看见，二小姐那边如今可是凄凄惨惨，送去的饭食有时都原封不动地退回来，整日里不是哭就是闹，可惜，如今再没人理会她了。”采薇将燕窝放下，低声道，“只是……小姐，赵姨娘虽倒了，可她娘家那边，还有宫里……”
沈锦婳放下账册，接过燕窝，用小勺轻轻搅动：“赵家商队刚在黑风岭损失惨重，如今赵氏又罪证确凿被废，他们自身难保，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至于宫里……”她顿了顿，眸色微深，“赵姨娘不过是个侧妃，无足轻重。陛下和皇后娘娘日理万机，不会过问一个罪奴的下场。”
她担心的，从来不是赵家，也不是宫里会对一个犯罪的王府侧妃有什么看法。她担心的是更深层次的东西——沈月娆和顾长清背后是否还有其他人？柳如烟以及她所代表的吏部尚书府，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还有那个始终让她捉摸不透的靖北王萧绝……
正思索间，门外有小丫鬟通报：“小姐，门房送来一份帖子，是……是顾公子递来的。”
采薇脸色一变：“他还敢来递帖子？小姐，奴婢这就去让人把他轰走！”
“慢着。”沈锦婳出声阻止，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拿过来我看看。”
帖子写得极其恳切，字里行间充满了担忧与“深情”。顾长清在帖中言道，听闻王府近日变故，忧心沈锦婳受惊，又言自己近日在翰林院整理档案，“偶然”发现一些可能与先王妃有关的旧事，想当面告知，以慰她思母之情。
“呵，”沈锦婳轻笑出声，将帖子随手丢在桌上，“倒是会找借口。”
先王妃？他顾长清一个寒门书生，在翰林院整理几天前朝档案，就能发现与她母亲相关的旧事？这借口找得未免太过拙劣可笑。无非是见赵姨娘倒台，沈月娆失势，他攀附王府的计划受挫，又想回过头来抓住她这根“高枝”罢了。
前世，她就是被这番惺惺作态和所谓的“才华”所迷惑，最终万劫不复。今生，看他这般表演，只觉恶心。
“小姐，您可千万别信他的鬼话！”采薇急道。
“自然不信。”沈锦婳眼神冰冷，“不过，他既然送上门来，我们也不必客气。采薇，你附耳过来……”
她低声吩咐了几句，采薇先是惊讶，随即眼中闪过快意，连连点头：“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办得妥妥当当！”
**两日后，京城某处颇受文人青睐的茶楼雅间内。**
顾长清有些坐立不安地等待着。他今日特意告假出来，换上了一身体面的青衫，反复斟酌着待会儿见到沈锦婳该如何措辞。赵姨娘突然倒台，沈月娆被禁足，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他必须尽快重新抓住沈锦婳的心！那份他“偶然”发现的“旧事”，是他精心编造的敲门砖，他自信能引起沈锦婳的兴趣。
雅间的门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他期盼的窈窕身影，而是一个面容严肃、身形健硕的嬷嬷，身后还跟着两个膀大腰圆的王府护卫。
顾长清一愣：“你们是……”
那嬷嬷面无表情，目光如刀般刮过顾长清，声音洪亮，确保雅间外的茶客都能隐约听见：“顾公子，老奴奉我家大小姐之命，特来告知于你。大小姐金尊玉贵，乃王府嫡女，身份岂是你一介白衣外男可随意邀约的？你三番两次递帖，行为孟浪，己损及我家小姐清誉！念在你曾为王府客卿，今日不予追究，若再敢纠缠，休怪王府不客气！”
这番话掷地有声，毫不留情，如同几个响亮的耳光，扇得顾长清头晕眼花，脸色瞬间由期待转为煞白，又由煞白涨成猪肝色。
雅间外己然传来一些压抑的低笑和议论声。他甚至可以想象，明日“寒门书生痴心妄想纠缠王府嫡女反被羞辱”的流言就会传遍整个文人圈子！
“你……你们……”顾长清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嬷嬷，却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平生最重颜面，何曾受过如此奇耻大辱！
那嬷嬷却看也不看他，说完便带着护卫转身离去，留下顾长清一个人站在原地，感受着西面八方投来的或嘲讽或鄙夷的目光，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沈锦婳！你竟敢如此辱我！顾长清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眼中充满了屈辱和怨毒。
**与此同时，吏部尚书府。**
柳如烟正在对镜试戴新得的珠钗，丫鬟匆匆进来，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那沈锦婳当真如此不留情面？”柳如烟动作一顿，眼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化为冷笑，“果然是个心狠手辣的！顾长清那个废物，连这点事都办不好，活该受辱！”
她放下珠钗，若有所思：“看来，沈锦婳是铁了心要与我们划清界限了。她如今风头正盛，又得了王爷亲眼，怕是更难对付了……”
“小姐，那我们……”
“急什么？”柳如烟冷哼一声，“她不过是个王府千金，还能翻出天去？父亲近日正得圣心，况且……宫里德妃娘娘，可是我们柳家的表亲。”她眼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且让她再得意几日，总有她哭的时候！”
**荣王府，锦绣阁。**
采薇眉飞色舞地将茶楼里发生的事禀报给沈锦婳。
“……小姐您是没看见，据说那顾长清当时的脸色，精彩极了！这下，看他还敢不敢来纠缠小姐！”
沈锦婳闻言，脸上并无太多喜色，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羞辱顾长清，不过是顺手为之，出一口前世的恶气。她真正的目标，远不止于此。
“柳府那边，有什么动静？”她更关心柳如烟的反应。
“暂时没有异动。不过，奴婢打听到，柳小姐前日曾递牌子进宫，去探望了德妃娘娘。”
德妃？沈锦婳眸光一凝。德妃育有成年皇子，在宫中地位不低，柳家与她有亲，这倒是个需要留意的关系。
树欲静而风不止。她知道，打倒了赵姨娘，只是清除了内患。府外的敌人，依然虎视眈眈。
她走到窗边，看着庭院中开始抽新芽的树木。春天快要过去了，盛夏将至。而她的复仇之路，也即将进入更复杂、更危险的阶段。
然而，她无所畏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一世，她己不再是那个任人宰割的沈锦婳。无论来的是柳如烟，是顾长清，还是其他藏在暗处的魑魅魍魉，她都会一一接下，让他们付出应有的代价！
风，卷着初夏的微燥，吹动她的衣袂。沈锦婳的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坚定、冷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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