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陆辰逸所谓的“去个地方”,原来是城郊一处新落成的私人美术馆。
车辆驶入一片幽静的园林,美术馆白色的建筑在绿树掩映下显得现代而孤高。这里正在举办一场不对公众开放的高级预展,来宾寥寥,皆是衣着体面的社会名流。
苏念跟在陆辰逸身后半步的距离,走进这充满艺术气息的空间,紧绷的神经却并未因此而放松。上午董事会的阴影如同附骨之疽,让她对周围的一切都充满了警惕。她不明白陆辰逸带她来这里的用意,难道又是一场新的、更具文化品味的羞辱?
陆辰逸一出现,便自然成为了全场的焦点。几位看起来像是馆方负责人和资深艺术评论家的人立刻迎了上来,热情地与他寒暄。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谈论着某个艺术流派的演变和投资价值,举止优雅,谈吐不凡,与上午在会议室里那个冷酷专断的霸总判若两人。
苏念被晾在一边,乐得清静。她刻意放慢脚步,与陆辰逸拉开距离,假装沉浸在对周围画作的欣赏中。
这些画作确实不凡,有不少是近现代大师的真迹。色彩、线条、构图……这些东西对她而言,远比会议室里的数据报表要亲切得多。她穿梭在寂静的展厅里,目光掠过一幅幅作品,紧绷的心神在艺术的浸润下,稍稍得到了一丝喘息。
在一幅色彩强烈、笔触大胆的抽象画前,她不自觉地停下了脚步。画布上浓烈的情绪几乎要喷薄而出,那种不顾一切的挣扎与生命力,莫名地触动了她此刻的心境。她看得有些出神,甚至忘记了时间和所处的环境。
“喜欢这幅?”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苏念猛地回神,才发现陆辰逸不知何时摆脱了那些人,站在了她身边。他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那幅画,侧脸在展厅柔和的光线下,轮廓显得不那么冷硬。
“看不懂。”苏念垂下眼睫,违心地回答,带着一种消极的抵抗。她不想在他面前暴露任何真实的喜好和情绪。
陆辰逸轻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康定斯基早期的作品,追求的是音乐性与精神性的共鸣。看不懂很正常,感受就好。”
他居然真的懂?苏念有些意外,但随即又在心里嗤笑自己,像他这样的顶级富豪,将艺术作为资产配置和身份象征的一部分,懂这些并不稀奇。
“没想到陆总对艺术也有研究。”她的语气带着淡淡的疏离。
“商业需要。”陆辰逸的回答简洁而现实,他转向她,目光落在她微微紧绷的侧脸上,“就想带你过来,也是‘需要’。”
苏念的心一沉。果然,一切都有目的。
“扮演好花瓶的角色,衬托陆总您的品味和……慷慨?”她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陆辰逸没有动怒,反而微微俯身,靠近她,用一种近乎耳语的、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不。是让你提前适应,未来可能需要陪我出席的各种场合。毕竟,‘陆太太’这个身份,哪怕只是临时的,也需要一点……艺术修养来装点门面。”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清冽的松木香,动作暧昧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说出的内容却冰冷而功利。
苏念的身体瞬间僵硬。“陆太太”这三个字,像是一根刺,扎得她生疼。她永远忘不了婚礼上那个替身,也忘不了自己“逃婚新娘”的尴尬身份。
就在这时,一个娇柔做作的女声插了进来。
“辰逸哥?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
苏念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藕粉色限量款套裙的年轻女子走了过来,妆容精致,笑容甜美,但那双看向陆辰逸的眼睛里,闪烁着过于热切的光。而当她的目光转向苏念时,那热切瞬间冷却,换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和……敌意。
苏念立刻认出了她。林薇薇。昨天管家提及时,她悄悄用手机查过,是林氏的千金,也是近年来与陆辰逸名字联系得比较频繁的几位名媛之一,媒体常捕风捉影地报道他们是“商业联姻”的最佳人选。
“薇薇。”陆辰逸微微颔首,态度不算热络,但比对其他人似乎多了半分熟稔。
林薇薇很自然地走到陆辰逸的另一侧,仿佛没看到苏念一般,亲昵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幅画:“辰逸哥,你看那幅莫奈的睡莲,光影真是绝了,我记得你书房里也收藏了一幅类似的,是不是?”
她话语里的熟稔,以及那句“你书房里”,像一根细小的针,轻轻扎了苏念一下。她垂下眼眸,默默后退了半步,试图将自己从这个明显不欢迎她的对话中剥离出去。
“嗯。”陆辰逸的反应依旧平淡。
林薇薇这才像是刚注意到苏念,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疑惑的完美笑容:“这位是……?看着有些面生呢。”她的目光在苏念身上那身显然价格不菲、但与在场名流风格略显不同的衣服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评估。
苏念抿紧了唇,没有说话。她知道林薇薇是故意的。
陆辰逸的目光在两个女人之间扫过,最后落在苏念低垂的、带着隐忍的侧脸上,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百日沦陷:总裁的替身逃妻 眸色深了深。他并没有如林薇薇所期待的那样介绍苏念,反而对苏念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去那边休息区等我。”
不是商量,是指令。像是在打发一个不懂事、碍眼的下属。
苏念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让人心寒。她看到林薇薇嘴角那一闪而过的、胜利般的得意笑容。
屈辱感再次涌上心头。上午在董事会是公开的难堪,现在则是私下的、更为精致的轻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地看了陆辰逸一眼,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愤怒、委屈、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望。然后,她转身,挺首脊背,朝着他指的方向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刃上。
休息区设在展厅一角,旁边有一架供来宾使用的白色三角钢琴。
苏念坐在柔软的沙发上,感觉像是打了一场败仗,浑身无力。她看着不远处,陆辰逸和林薇薇并肩站在一起,低声交谈着什么。林薇薇笑靥如花,时不时用手轻触一下陆辰逸的手臂,姿态亲昵。而陆辰逸虽然没有过多回应,但也没有推开。
俊男美女,家世相当,看起来无比登对。
而她苏念,算什么?一个被正主嫌弃、又被潜在“继任者”示威的,多余的替身?
心脏的位置传来细细密密的疼痛。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感到难过,是因为屈辱,还是因为别的?她不敢深想。
为了转移注意力,她将目光投向那架白色的钢琴。鬼使神差地,她走了过去,轻轻掀开琴盖。
冰凉的琴键映入眼帘。这是她穿越以来,唯一熟悉的东西。在原本的世界里,音乐和绘画是她逃避现实的港湾。
她坐下来,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个琴键。
“Do——” 清脆的单音在寂静的休息区响起。
她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所有的委屈、愤怒、迷茫和无处宣泄的情绪,都灌注到指尖。
一段忧伤而温柔的旋律,从她指尖流淌而出。是德彪西的《月光》。音符如同清冷的月辉,缓缓铺满整个空间,带着一种宁静的哀伤,与她此刻的心境奇妙地契合。
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那场交谈,不知何时己经停止了。
陆辰逸站在原地,目光穿过展厅的距离,牢牢地锁在那个坐在钢琴前的纤细身影上。
她微微低着头,脖颈的线条优美而脆弱,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专注。那音乐从她指尖流淌出来,不像他以往在任何音乐厅听到的版本,少了几分技巧的炫耀,多了几分真挚的、仿佛源自灵魂深处的倾诉。
他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探究,还有一种……近乎贪婪的凝视。仿佛透过此刻弹琴的苏念,看到了某个久远的、深埋心底的影子。
林薇薇也听到了琴声,她看着陆辰逸明显被吸引住的目光,脸上甜美的笑容几乎维持不住,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一曲终了,余音袅袅。
苏念缓缓放下手,心中的郁结似乎随着音乐宣泄出去了一些。她轻轻盖上琴盖,一抬头,却猛地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深不见底的眼眸。
陆辰逸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就站在钢琴边,静静地看着她。他的眼神不再是之前的冰冷或审视,而是一种她完全看不懂的、混合着震惊、怀念和某种剧烈挣扎的复杂情绪。
他一步步走近,首到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任何距离。
他抬起手,这一次,动作不再是带着警告的捏握或冰冷的抚摸,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轻柔,用指腹,极其缓慢地擦过她的眼角。
那里,不知何时,凝结了一滴未曾滑落的泪珠。
“为什么哭?”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温柔的质感。
苏念浑身一颤,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弄得不知所措。他指尖的温度,和他此刻的眼神,都让她感到陌生和……危险。
“没什么。”她偏开头,躲开他的触碰,声音还带着一丝鼻音。
陆辰逸的手僵在半空中,眸中那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般退去,重新覆上了一层冰霜。他收回手,插进西裤口袋,又恢复了那副冷漠疏离的样子。
“走吧。”他转身,率先朝外走去,背影决绝。
苏念看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混乱。这个男人,就像一个谜。他可以上一秒将你踩入尘埃,下一秒又流露出仿佛能把你捧在手心的温柔假象。
她看不懂他。
但她知道,自己必须守住心防。在这场危险游戏中,动情,可能就是万劫不复的开始。
而在他们离开后,林薇薇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相继离去的背影,眼神阴鸷。她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帮我查一个人,苏念。对,就是那个逃婚的。我要知道她所有的底细,尤其是……她和陆辰逸死去的妹妹,到底有什么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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