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之公寓的早餐远称不上温馨家常。
长长的餐桌上摆放着精致的瓷器和银质餐具，几样看起来出自名厨之手的早点色香味俱全，但气氛却安静得近乎肃穆。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照亮了空气中细微的尘埃，也照亮了两人之间无声流淌的微妙气流。
季冉小口吃着面前晶莹的虾饺，味同嚼蜡。身体的疲惫在食物和休息后得到了一些缓解，但大脑却无法停止运转。破解成功的数据碎片像一块巨大的磁石，吸引着她全部的注意力。王磊他们能处理好后续分析吗？那些加密数据里到底隐藏了科讯资本多少罪证？赵强背后是否还有更深层的黑手？
她食不知味，眉头不自觉地微微蹙起。
坐在她对面的顾衍之，将她所有的细微表情尽收眼底。他没有出声打扰，只是动作优雅地用着早餐，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她。他知道，强行让她停止思考是不可能的，就像无法阻止河流入海。他能做的，是确保这片海不会将她淹没。
“数据初步分析结果出来了。”
当季冉终于放下筷子，表示用完早餐时，顾衍之才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用平静无波的语气说道。
季冉立刻抬起头，眼神锐利地看向他，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
顾衍之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心底无奈又好笑。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会露出如此生动、如此……专注于他的表情。
“科讯资本窃取的核心目标，是‘智慧社区’项目的底层架构设计和部分用户行为模拟数据。”他言简意赅地陈述，如同在做一个商业汇报，“证据确凿，足以让他们在国际仲裁和舆论上付出惨重代价。”
季冉松了口气，这比她预想的要好，至少核心用户数据没有大规模泄露。“赵强呢？”
“控制了。”顾衍之的眼神冷了下来，“他交代，是科讯资本通过海外匿名账户给他转账，承诺事成之后帮他移民。他只是一个被利用的小角色。”
事情似乎很清晰了，证据链完整，对手明确。
但季冉的眉头却没有舒展。太顺利了。科讯资本费尽心机，动用Z教授这种级别的资源，就只是为了窃取一个尚未完全成熟的项目数据？这不符合他们一贯狠辣且追求利益最大化的作风。
“你觉得，这就结束了？”她看向顾衍之，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
顾衍之与她对视，深邃的眸子里掠过一丝赞赏。他欣赏她的敏锐，永远能看到水面下的冰山。
“当然不。”他微微向后靠向椅背，姿态从容，却带着猎豹般的警觉，“这或许只是开始，或者，是烟雾弹。科讯资本的老狐狸，不会只有这一手。”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依旧带着倦意的脸上，语气不容置疑：“所以，接下来的反击和布局，更需要一个清醒、精力充沛的大脑。你现在的任务，是彻底休息。”
他又将话题绕了回来，用她最关心的事情作为理由，让她无法反驳。
季冉沉默了。她知道他说得对。身体的警报尚未完全解除，强行投入高强度工作，只会适得其反。
“我送你回去。”顾衍之站起身，结束了早餐。
回程的车里，气氛比来时更加沉默，却也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默契。季冉靠着车窗，看着外面飞速倒退的街景，脑海中依旧在梳理着整件事情的脉络。而顾衍之，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用手机处理着邮件，偶尔抬眼看看她，确保她无恙。
车子平稳地停在季冉公寓楼下。
“谢谢。”季冉推开车门，准备下车。
“等等。”顾衍之叫住她，递过来一个纸袋，里面是刚才没动过的、打包好的点心和一瓶维生素饮料，“拿着，饿了垫一下。今天不准再碰工作。”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命令，但那命令之下，是细致到让她无从拒绝的关怀。
季冉看着那个纸袋，心中那片陌生的涟漪再次扩散开来。她默默地接过，低声道：“……知道了。”
然后，她转身，快步走进了公寓大楼，背影甚至带着一丝仓促。
顾衍之看着她消失的方向，首到她的身影彻底不见，才缓缓收回目光。他着指尖，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递过纸袋时，与她指尖轻微触碰的微凉触感。
他低头，对前排的司机吩咐道：“去公司。”
脸上的柔情瞬间被冷厉所取代。科讯资本，该付出代价了。而在此之前，他需要确保他的“大脑”绝对安全，不受任何干扰。
季冉回到冷清了一夜的公寓。
熟悉的环境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些。她将顾衍之给的点心放在桌上，给自己倒了杯水，然后习惯性地走向书桌，想打开电脑。
手指在触碰到冰凉的电脑外壳时，顿住了。
耳边回响起顾衍之那句“不准再碰工作”，还有他带着担忧和命令的眼神。
她犹豫了。
这种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改变自己行为模式的感觉，对她来说是陌生的，甚至带着点……危险。这意味着她开始在意，开始被影响。
她烦躁地收回手，走到沙发边坐下，拿起一本之前看到一半的技术书籍，试图转移注意力。
然而，书页上的文字仿佛都变成了跳动的代码，不断地将她拉回到那个未解的谜团中——科讯资本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她发现自己竟然……有些无法忍受这种脱离核心信息的感觉。过去，她习惯于掌控一切信息，独立做出判断。但现在，她发现自己开始下意识地想要依赖顾衍之那边传递过来的消息，想要知道他接下来会如何布局，如何反击。
这种悄然滋生的依赖感，让她感到心惊。
她猛地合上书，站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踱步。不行，她不能这样。她必须保持绝对的独立和清醒。
可是，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他破门而入时惊慌的脸，他怀抱的温度，他递过牛奶时专注的眼神，还有那句霸道又温柔的“不准再拼命”……
这些画面，像一颗颗种子，在她冰封的心田里，顽固地扎根，发芽。
她走到窗边，看着楼下。那辆黑色的迈巴赫早己离开，但她仿佛还能感觉到那道注视着她的目光。
【检测到宿主情感波动：依赖感萌芽、信任度提升、独立意识挣扎。系统提示：适度依赖有助于提升生存几率和任务完成度。】
系统的提示音第一次带上了分析建议的性质。
季冉闭上眼，靠在冰冷的玻璃上。
她知道，有些东西，己经不一样了。不仅仅是顾衍之对她的态度，还有她自己的心。
而与此同时，城市的另一端，一场针对顾氏和季冉的风暴，正在有心人的推动下，悄然酝酿。
林薇看着手机屏幕上那张模糊却刺眼的照片——顾衍之抱着昏迷的季冉，从顾氏大厦急匆匆离开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怨毒和疯狂。
季冉，你这个贱人！你凭什么得到衍之哥哥这样的对待！
她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号码，声音甜美却带着淬毒般的寒意：
“喂？是‘星闻周刊’吗？我有个关于顾氏集团和那位新晋‘技术顾问’的重磅消息，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
依赖的种子刚刚萌芽，而阴冷的寒风，己悄然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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