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区征兵报名处设在师部大院东侧的一排平房里。
一大早，这里就排起了长队。一个个怀揣着军旅梦想的年轻小伙，脸上带着兴奋与忐忑，翘首以盼。
当林曦出现在队伍末尾时，原本嘈杂的队伍瞬间安静了几分，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她身上。惊讶、好奇、鄙夷……各种视线交织，如同无形的针扎在她身上。
“她怎么来了？”
“林副师长家的千金？她不是最怕吃苦吗？”
“听说昨天大会上闹那一出，看来是真的疯了……”
议论声低低地传来，毫不避讳。
林曦对周围的噪音充耳不闻，她面色平静，目光扫过报名点的流程指示，心里快速盘算着。政审、体检、面试……一环扣一环。
终于排到她时，负责登记的是一个戴着眼镜、表情严肃的年轻干事。他抬头看到林曦，明显愣了一下，眉头随即皱起，语气带着公事公办的生硬：
“姓名，单位，家庭成分。”
“林曦，住师部大院，革命军人家庭。”林曦流畅回答。
干事低头在表格上记录着，笔尖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但还是开口，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林曦同志，根据规定，以及你目前的情况……你的报名申请，可能存在一些问题。”
他没有明说，但意思很清楚——你刚犯了严重错误，正在风口浪尖上，参军？不合适。
周围顿时响起几声压抑的嗤笑。
林曦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出。
她没有动怒，甚至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微微前倾身体，压低了声音，清晰而冷静地问道：“干事同志，请问是哪一条明文规定，写着受过处分的同志，在处分期结束后，没有资格报名参军，为国效力？”
那干事被问得一噎。规定里确实没有这一条，这更多是一种潜规则和心照不宣的考量。
林曦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继续道：“我的处分尚未正式下达，即便下达，也应有明确的期限。在期限之外，每一位符合条件的共和国公民，都享有依法服役的权利和义务。您说对吗？”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条理清晰，首接扣上了“规定”和“权利”的大帽子。
年轻干事张了张嘴，脸憋得有点红，竟一时找不到话来反驳。他习惯了按潜规则办事，没想到会遇到这么较真，而且逻辑如此缜密的对象。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愣住了。这林曦……说话怎么一套一套的？跟以前那个只会撒泼的蠢货判若两人！
就在这时，里间办公室的门帘被掀开，一个三十多岁、面容刚毅、肩上扛着少尉军衔的军官走了出来。他显然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锐利的目光扫过林曦和那尴尬的干事。
“怎么回事？”他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年轻干事像看到了救星，连忙起身汇报：“王参谋，这位林曦同志要报名，但她的情况……”
被称为王参谋的军官目光落在林曦身上，带着审视。他显然也听说了昨天大会上的风波。
林曦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诉求和理由，声音清晰，立场坚定。
王参谋沉默地看了她几秒，那双经历过风霜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惊异。这女娃的眼神，够亮，也够稳。
“按规定办。”他终于开口，对那干事吩咐道，“符合基本条件，就给她表格。”
干事不敢再多言，连忙将报名表递给林曦。
林曦接过表格，向王参谋微微颔首致谢，表情依旧平静，仿佛刚才的刁难从未发生。
她拿着表格走到一旁填写，心知，这仅仅是第一关。
而那位王参谋，看着她伏案书写的专注侧影，目光微凝。
这个林曦，似乎和传闻中……很不一样。
他倒要看看，这张报名表背后，究竟藏着一个怎样的谜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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