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利店里的时间仿佛被拉长，每一秒都沉重得能压垮神经。
蛮牛背靠着被货架和破烂家具堵死的玻璃门，粗重的喘息声在死寂中如同风箱。汗珠从他光亮的头皮滚落，混着暗红色的血污，在沾满灰尘的弹力背心上洇开深色的斑点。他手中那柄心爱的合金战斧，此刻斧刃翻卷，像一张咧开的丑陋嘴巴，无力地垂在地面。几分钟前，他还用这把斧头劈开丧尸的头颅如同劈开熟透的西瓜，现在，他却连抬起它的力气都快要失去——不是身体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她……她没走，队长。”一个颤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那个戴着眼镜、名叫小文的年轻男孩。他脸色惨白得像一张纸，身体紧贴着墙壁，正透过窗户木板上一条狭窄的缝隙，惊恐地窥视着外面。“她就在那儿……看着我们。”他的声音带着哭腔，几乎要崩溃。
岚没有说话。她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滑落的眼镜，这个平日里代表冷静和分析的动作，此刻却掩饰不住她指尖微不可察的颤抖。她正半蹲在一个空荡荡的背包旁，快速而沉默地清点着队伍剩余的物资。散落在地上的弹匣寥寥无几，能量手枪的电池槽里，仅剩的两块能量电池正闪烁着代表能量严重不足的、令人心慌的微弱红光。最糟糕的是，所有盛放食物和饮水的容器都是空的，在刚才那场为了活命而疯狂逃窜的突围中，它们被毫不犹豫地丢弃了。饥饿和脱水感像隐形的毒蛇，开始缠绕上每一个人的胃袋和喉咙。
“看……看那些怪物！”另一个靠在另一边窗户的队员猛地压低声音，指着窗外，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识地追随过去。只见阴影中，那些眼中闪烁着幽紫光芒的丧尸，并非完全静止。它们迈着僵硬却异常统一的步伐，在便利店周围划出了一条清晰无形的边界，进行着缓慢、沉默而从不停歇的巡逻。它们的动作机械而精准，如同上紧了发条的玩具士兵。任何活物——哪怕是一只误入边界的老鼠——试图靠近或离开这条死亡界线，都会立刻引来无数道冰冷目光的同步锁定，那无声的、凝聚的恶意，比任何狂暴的嘶吼都更令人头皮发麻，心脏骤缩。
它们不进攻，也不离开。只是守着。像一群最冷酷的狱卒，看守着注定无法逃脱的囚犯；又或者，像经验丰富的牧人，圈养着等待宰割的牲畜。
“妈的！她到底想干什么？”蛮牛压抑的低吼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他一拳砸在身旁一个空置的金属货架上，发出“哐”的一声闷响，震落了积攒的少许灰尘，“把我们圈养起来当储备粮吗？等她那鬼样子需要补充了，就来随便挑一个拖出去，像吸干那些尸体一样吸干？！”
这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冰锥，狠狠刺穿了所有人勉强维持的心理防线。几个新人队员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发抖，牙齿咯咯打颤，绝望的泪水混合着汗水滑落。他们宁愿在战斗中死去，也不想面对这种未知的、缓慢的、如同凌迟般的恐惧。
岚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几乎要冻结的血液重新流动起来，声音刻意压得平稳，试图驱散这弥漫的、足以让人疯狂的绝望：“冷静点，蛮牛。情况不像你想象的那样。”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那些秩序井然的紫色瞳孔，努力让自己的分析听起来无懈可击，“如果她的目标是我们本身，是作为‘食物’，刚才我们被尸潮围攻、阵型散乱、最为脆弱的时候，她只需要袖手旁观，我们就会被内外夹击，瞬间覆灭。甚至不需要她亲自动手，一个念头就够了。”
她抬起手，指向外面那些巡逻的丧尸，声音低沉而清晰：“她是在……宣告主权。并且，拿我们当‘警示牌’。”
她转头，看向虞紫鸢之前消失的那个方向，眼神复杂难明：“她在用我们，向这个区域里所有潜在的威胁——无论是游荡的丧尸、潜伏的变异体，还是可能存在的、像我们一样的其他轮回者——传递一个不容置疑的信息：这里，是她的领地。而我们，是她领地里‘被允许’存在的活物，是她权力边界的活体坐标，是她威严的证明。我们活着，本身就是她掌控力的最首观体现。”
这个结论让队员们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比死亡本身更甚。他们从需要奋力搏杀、在刀尖上跳舞争取一线生机的求生者，沦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展示品”和“边界标记”，存在的价值仅仅在于他们的“存活”状态。这种认知带来的屈辱和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几乎要压垮他们的精神。
“那我们他妈的到底该怎么办？就在这里等死？等着她哪天心情不好或者需要换换口味了，就来把我们像那些尸体一样‘吸收’掉？”蛮牛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的怒火和不甘，他习惯了用绝对的力量和狂暴的战斗解决问题，但这种无形的、无处不在的囚笼让他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困在蛛网里的蛮牛，空有一身力气却无处可使。
“等。”岚的指甲深深掐进自己的掌心，尖锐的疼痛刺激着她近乎麻木的神经，维持着最后的清醒和决断力，“只能等。等她因为某种原因离开这片区域去狩猎，或者……等下一个‘变数’的出现。主神空间的规则不会发布绝对无解的任务，一定会有转机，会有一个打破眼下平衡的契机出现。”她的语气斩钉截铁，像是在给队员们下达命令，更像是在对自己濒临崩溃的信念进行加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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